贺霖佑讨厌他如此轻佻不羁的语气,沉声道:“这里不欢迎你们,滚。”
“呦,我们蒋家人四处行军打仗,礼数没学全别人倒也没什么说的,粗野军汉嘛,你个久泡书堂的儒雅人,这便是你在南鸣学到的礼数?古致就是这样教你的?”
贺霖佑勾唇轻笑:“你也说了你是一莽夫,秀才与兵,有什么可谈的。”
蒋承也笑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贺霖佑的眼眸:“你的这双眼,长得可真像我阿姐。”
贺霖佑脸色骤冷。
“话说,这么多年了,你有再入京看过我阿姐吗?”见贺霖佑发愣,蒋承不屑发笑,“瞧你这模样,是没回过京了,也是,无权无势,回去万一被发现了,就是死,谁都怕死,我也明白。所以,你以后不会就打算在这南鸣书院安家吧?”
贺霖佑没有理会他,他倒是围着贺霖佑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古山长知道你的身份,自然对你照顾有加,每日也只需要看看书,写写字,甚至也不用和其他学子一样准备进京考试,身边还有一起勉强算得上知己的朋友,哦,还有一个叫洛朝朝的小青梅,这日子,过得确实叫人羡慕。”
“你母妃如果知道你如今过得这般惬意,想必在那苦寒清贫的凌云寺里,也能安心了,你说是吧,三殿下?”
蒋承垂首,附在贺霖佑耳边,带着冷气的嗓音拂过贺霖佑的耳廓,听得贺霖佑拳头紧握。
他这是在说自己知安忘危,也忘记了母妃在京城所受之苦,说他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见贺霖佑不说话,蒋承直摇头:“啧啧啧,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救她,她这一辈子恐怕只能老死凌云寺喽。”
说完,一招手,示意周围的侍卫收队,打算离开。
“站住!”贺霖佑忽然出声呵止住了他。
二人背对而立,蒋承修长的影子落在了贺霖佑的脚边,无声僵持。
贺霖佑缓缓转过身子,问:“你这次回京,其实是想救我母妃的是吗?”
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说出如此没有底气的话,似询问、似恳求、似盼望。
蒋承脚步一转,回过身子:“我可救不了她,你外祖父说了,将使臣送到即刻回西北,至于你母妃,不过是我们蒋一个不听话,且被舍弃的人罢了。”
“外祖父”,多么遥远的字眼,贺霖佑只在母妃口中听过寥寥几次,如今的他,早对外祖一家没了期待。
“知道了。”说完这三个字,贺霖佑便起身回屋内了。
蒋承望着他的背影,咧嘴一笑,说了一个字“倔”,然后远招呼人结队离开了。
他们蒋家的种,还真没有不倔的,他父亲是,他姐姐是,他也是,如今一看这个从未蒙面的外甥,毫无例外,也是。
开口求一求他有那么难吗?
接连几天都是大雪,鸾州这边的情况也不甚乐观,好在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已经到了,一同到的还有丰厚的赈灾物资。
蒋承这几日皆留在了鸾州,也派了手下的人去了秦州,如洛云松所料,他果然会留下来赈灾。
贺霖佑这几日一直都在帮万夫子解救灾民,来回跑书院已经有些劳累,于是干脆在城中客栈订了一间屋子,命蒋文杰等人将他日常所需的东西送到客栈,就那样住下了。
除夕夜前日,难得迎来天晴,洛朝朝自打知道贺霖佑住在城中了以后,日日往贺霖佑所居住的客栈跑,完全是没把齐氏的嘱咐当回事。
不过二人也就每天见上两面,都用不上两刻钟,除夕前一日,贺霖佑终于得了空闲,得以在屋内喘口气。
洛朝朝知道今日贺霖佑是休息,所以一大早就带上的家里丰盛的早膳,来了贺霖佑居住的客栈。
小丫头提着裙裾噔噔噔地上楼,而楼梯对面,蒋十一透过窗的缝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见洛朝朝进入了贺霖佑的屋子,他才将窗户合上,回过身和蒋承禀报:“将军,那洛家的孙小姐又来了。”
屋内落地矮桌后面,一人席地而坐,正休闲地喝着茶,听到蒋十一的汇报,头都不抬一下:“我当他不舍得离开鸾州,是贪图这里的安宁,如今看来,是舍不得洛丞相家的小丫头啊。”
他已经悄悄在这家客栈住了三四天了,自打贺霖佑住进来的那日起,他就住进来了,本想看看那小子平日里会做些什么,也顺带了解一下这小子的脾性,却不曾想,发现了他其他的秘密。
另一边,洛朝朝找贺霖佑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一般门口站着蒋于,就说明贺霖佑在里面,若是没人,则说明他出去了。
反正无论有人没人,她都能随意进出贺霖佑的屋子。
蒋于见到来人以后,朝着洛朝朝抬手拘礼,然后退开一步,任由洛朝朝推门而入。
屋内烧着银碳,暖烘烘的,温暖之中,又夹杂着一股清香,是贺霖佑惯用的松蕖香。
洛朝朝蹑脚靠近,探长脖子张望书桌的方向。
可这一会倒是让她失望了,因为不远处的书桌上空空如也,整洁得犹如没有人用过一般。
洛朝朝不满地抿唇,心想,贺霖佑不会又出去了吧。
方才故意放轻的脚步也不克制了,她提着食盒,径直朝着里屋的小桌走去,一转眸,猝不及防对上了贺霖佑带笑的眸子。
第49章
洛朝朝:“原来你在这啊,我进来以后你怎么不出声呢?”
“你进来以后明明想吓我,我为何要出声?”贺霖佑坐在那仰头轻笑地对着洛朝朝。
“我哪有要吓你,我分明是怕惊扰到你。”
“哦。”
贺霖佑的脸上分明闪过不信的神色。
洛朝朝坐下,将食盒放下,一脸认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