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鸣寒来了,陈争喝完剩下的一口,找垃圾桶,鸣寒见他越走越远,索性吹起口哨。
鸣寒这肺活量,口哨比哨子还想。陈争拉开副驾的门,第一句话就是:“你其实真是鸟变的吧?”
鸣寒说:“什么鸟?歌声婉转的百灵鸟?”
陈争说:“鸭子吧。”
鸣寒正准备生气,陈争把水递给他,“辛苦了鸟哥。”
鸣寒拿起塑料瓶,掂了掂,“哥,这大冬天的,你就请我喝这个?喝完不得冷心冷肺?”
陈争瞅他一眼,“我刚喝完,你是想说我冷心冷肺?”
鸣寒笑着拿出保温杯,“学学我,给你准备了热茶。”
陈争打开盖子,白气一下子扑出来,是红茶。
鸣寒摇头晃脑,“不谢,我们当弟弟的,向来善解人意。”
第149章 争鸣(01)
函省省厅,机动小组。
会议室的门打开,卢贺鲸和唐孝理已经在里面等待。卢贺鲸还是像以往一样不苟言笑,陈争觉得这一次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是因为霍烨维案查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抓到凶手吗?
唐孝理倒是微笑着打招呼,“回来了啊,坐吧。小陈,你这一回来,脚都还没歇,就被叫来开会,辛苦了。”
陈争摇头,“哪里,我也急着汇报居南市那边的情况。”
“微末山庄”上的四起案件本身和“量天尺”无关,但其中一个细节可能牵扯到“量天尺”,那就是早前遇害的大律师顾强。
祝依等人在永申律所实习期间,顾强对祝依很是赏识,曾将她招到自己的团队做事,如果祝依不是一心帮助圆树乡的女性,她说不定早已在永申站稳脚跟,甚至会牵扯进后来的顾强案。
顾强为“量天尺”办事,协助过霍曦玲击败霍家的竞争者,而顾强的情人何美疑似策划了这场为祝依的复仇。顾强虽然是被发妻廖怀孟杀死,但这背后有没有“量天尺”的算计,陈争的个人推断是:有。
听完居南市的案情,卢贺鲸和唐孝理都沉默了好一会儿。陈争盯着卢贺鲸,“卢局?”
卢贺鲸回过神,点点头,“顾强和霍曦玲,还有卜阳运,都是‘量天尺’来华国发展早期网络的人,而且顾强的身份比其他人特殊,他是律师,是提供服务的人,他掌握的东西可能比霍曦玲、卜阳运都多。他的死确实不简单。”
陈争很清楚卢贺鲸和唐孝理将他叫来不止是听汇报,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交待,“是不是卜阳运有消息了?”
卢贺鲸看向陈争,眼神深不见底,“韩渠失联了。”
陈争一愣,“失联?怎么回事?”
卢贺鲸摇头,罕见地流露出担忧。陈争了解他的小舅,这个被卢家视作不近人情的钢铁男人总是将情感藏在最深处,在陈争的印象中,他就没有直白地表达过喜怒哀乐。
唐孝理正色道,机动小组和韩渠的联系视韩渠的情况而定,为了韩渠的安全,机动小组绝不会主动联系。两年来,韩渠会在必要的时刻发回情报,但自从上次在南山市的云乡剧院露面后,韩渠就像是“蒸发”了。
陈争心中一紧,手心渗出汗水。那次因为“量天尺”针对鸣寒,韩渠临时改变了计划,出现在他面前,等于主动暴露。这给韩渠带来了麻烦?韩渠回到“量天尺”后出事了?
陈争下意识看了鸣寒一眼,鸣寒眉头紧锁,脸色不好看。
“韩渠敢那么做,应该就是有把握,他不是会为了救人,就让整个计划作废的人。”唐孝理看了看陈争,“小陈,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陈争冷静下来。确实,卢贺鲸选中韩渠,正是因为韩渠的坚定。上次卢贺鲸向他坦白时就说过,机动小组加上韩渠,实际上已经和常规警力形成了两条并行的线,韩渠不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危机负责,解除危机是常规警力的任务,就像“丘塞”在洛城策划的袭击,最后也是由洛城重案队为主的警力来化解。
“韩渠可能借着上次的事件,接触到了‘量天尺’的高层。”唐孝理说,“在云乡剧院之前,他的上级是那个叫徐荷塘的女人,从他反馈的情报来看,只有姓金的,才是‘量天尺’的核心。‘量天尺’有大量像徐荷塘这样的人,客户无法和‘量天尺’的核心接触。一旦出事,高层可以抛弃联络者,金蝉脱壳。这就是我们始终未能查到‘量天尺’决策者身份的原因。”
陈争说:“正是因为有进展,所以一时半刻无法传出情报?”
唐孝理叹了口气,“这是比较乐观的情况。但你们知道,越是靠近真相,就越是危险,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怀疑。韩渠现在大约在经历比较艰难的时刻。”
会议室沉默下来,陈争不由得回忆自己在居南市查案时的状态。卢贺鲸给他说过,他是韩渠“背叛”中非常重要的一环,“量天尺”一定关注着他,他的反应能够让“量天尺”判断韩渠到底是什么身份。
陈争握了握拳头,只希望自己没有成为那支射向韩渠的箭。
“好了,今天也不单是说韩渠。”卢贺鲸站起来,看看陈争,又看看鸣寒,“最近你们俩一个在居南市,一个在洛城,直接间接都在和‘量天尺’打交道,情报汇总起来,有个矛盾的地方。”
鸣寒几乎没过问“微末山庄”的四起案子,精力放在霍家的渭海科技,所以对“量天尺”更熟悉,“‘量天尺’很矛盾。”
卢贺鲸点头,“上次你在南山市出事,幕后黑手是‘量天尺’,他们想借詹富海除掉你,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卜阳运。这次的霍烨维案,凶手虽然还未落网,但基本可以判断还是‘量天尺’的手笔。霍烨维是霍曦玲的儿子,所以他得死。这就怪了。‘量天尺’和霍曦玲、卜阳运是合作关系,为什么要动他们的后代?”
陈争皱眉道:“另一个势力——比如说霍曦玲和卜阳运的受害者加入复仇,这才比较合理。”
卢贺鲸说:“是,我们一开始也是这样想。霍曦玲交待,‘量天尺’在帮助她站稳之后,和她的联系渐渐少了,金池也更是消失,她和顾强也断了来往。在她的认知里,‘量天尺’似乎是在华国发展得不顺,因此逐步撤走。那么多年过去,当年那些受害者开始反击,怎么都不应该是‘量天尺’要了霍烨维的命。”
鸣寒补充道:“我今天又跟她聊过,她还是坚持,作案的是‘量天尺’的对手。”
陈争沉思片刻,“凶手在现场留下凛冬的鞋纹很刻意,倒也不能排除凶手是为了制造‘量天尺’作案的假象。”
“那上次又怎么解释?”卢贺鲸说:“詹富海亲口承认,杀死鸣寒是‘量天尺’给他的入场券,而且韩渠现身了。那次,总不能还是有谁在嫁祸给‘量天尺’吧?”
陈争感到强烈的撕裂感。没错,霍烨维案有可能是另一个势力参与,但鸣寒遇险只能是“量天尺”的手笔。“量天尺”为什么要对昔日的盟友下手?卜阳运早就意识到“量天尺”有问题,所以选择出国?
还有,警方掌握的信息明明是“量天尺”暗流涌动,处处开花,连在学校大肆“练蛊”都做得出来,为什么霍曦玲这样的元老级盟友却感到“量天尺”在退出?是她和卜阳运、顾强等人被抛弃了?
早期的盟友不容易控制,更容易提出过分的要求,所以“量天尺”改变策略,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可还是不合逻辑!陈争想得更深,“量天尺”如果只是想要抛弃这些曾经的盟友,最应该做的其实是暗中解决掉他们,为什么动的是他们的后代?
鸣寒是警察,暂时放一边,霍烨维呢?霍烨维对霍曦玲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杀掉他不能隐藏任何秘密,唯一的作用似乎是,折磨霍曦玲,让霍曦玲痛苦。
这太奇怪了,看上去像是复仇。“量天尺”有灭口的动机,却没有复仇的动机。
卢贺鲸接着说:“任何行为都有它背后的逻辑,而这几桩和‘量天尺’有关的案子,逻辑却不成立。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