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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话筒那边似乎笑了:“没错,是这两个名字。嗯,你让我还想起了我以前那只叫瑜瑜的猫。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送我猫的人,就是这位叫作乐瑾瑜的老师。不过……这位来自海阳市的先生,我不能和你聊天了,到了吃药的时间了。”女人抱歉地说道:“很遗憾,我需要用药物才能维持自己不会发病。”
“能告诉我你有什么病吗?”我越发觉得发生在这个女人身后的故事里,似乎有着更加多的可怕细节。
女人似乎又笑了:“他们说我是个疯子……好吧,或许也是。”说完这话,她径直将电话挂了。
“沈非,怎么了?”邵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
我连忙站起,转身,手伸向桌面上的烟盒。但紧接着,我看到古大力和八戒望向我的关切眼神。他们在目光与我交汇后,又都连忙扭过头,假装得很是无恙。
“没什么。”我低着头,回避着邵波的目视,但说话的声音并不小,目的是想让房间里的人都能听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这话,我抓起烟盒,快步朝外面走去。
安静
走出了邵波事务所的我,望了望头顶翻滚的乌云,默默地朝着马路的另一边缓步走着。我的脑子里开始出现更多的疑问,关于苏勤、蒋泽汉以及乐瑾瑜的。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然都能和邱凌扯上关系。于是,我像以前一样,又有了很多拧成一团的线索,在我脑海中交织缠绕。更为可怕的一点是,线头的那一端,依旧是邱凌那张冷笑着的脸庞。
我继续推测着……乐瑾瑜可能做过一个奇怪的试验,将弓形虫放进了某位普通人的脑子里。在这个试验里,她还有伙伴。那么,她的伙伴自然对弓形虫的了解也非常深刻。不巧的是,苏勤脑子里,正是有这些知识的,他与乐瑾瑜还可能是很好的朋友,有一个人数并不多的心理学研究小组。而这个心理学研究小组里,蒋泽汉也是成员之一。并且,我所处的这座海阳市里,也有他们的一位成员。
这位成员……
这位成员是邱凌。
苏勤……
蒋泽汉……
乐瑾瑜……
邱凌……
我扭头,望向自己的诊所方向。教授的诊疗室的窗户可能因为暴雨即将到来的缘故,这会儿被关得严严实实。我脑海中的疑团里有两位主角,现在就在我自己的诊所里做客。可惜的是,我并不是接待他们的主人。而疑团里的另一位——乐瑾瑜,这位和我有着丝丝缕缕牵绊的女人,现在生死未卜。
我开始期待邱凌的到来了,潜意识中,似乎还对邱凌有了一种想要亲近的渴望。就在这时,两辆白色的警车从街角拐了过来,车身上清晰地印着“武警”的字眼。
我明白,恶魔重新走向我的世界的序曲,正在缓缓响起。每一个心理诊所都会选择在一个相对来说偏僻的地方,“观察者”也一样。此刻的天阴阴沉沉,预兆了暴雨即将到来。所以,我的“观察者”周遭本安静的街道,在这个下午似乎变得更加冷清了。十几个武警从警车上跳了下来,他们动作有序地将拉警戒线的桩子摆好。有两个看起来是头儿的人也开始对诊所附近进行简单巡视。
我的电话响了,是李昊打过来的。
“沈非,邱凌已经在我车上了,我们在过来的路上。”李昊开门见山地说道。
“不是说走程序要很久吗?怎么这么快?”我质疑道。
“气象局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汪局害怕再晚一点天气状况成为押解过程中的安全隐患,所以直接给相关领导打了电话。”李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和旁边什么人嘀咕了一句什么,又继续道,“给你解释这些也没啥意义,赵珂说诊所里面已经布置好了,你也做好准备吧。我们大概……大概20分钟左右到你诊所里。”
“哦!”我应着,感觉自己依旧被动。印象中,从邱凌走入我的世界开始,我就一直是如此被动着的。尽管,我尝试过好几次主动去做些什么,但主动的结果,又每每落入邱凌所布置好的陷阱中,进而越陷越深。
那么,这一次呢?
我将手里的烟头掐灭,转身朝诊所走去。诊所门口的武警并不认识我,他们冲我摆手,示意我走远。市局一位相识的刑警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冲那武警小声说了几句。
我走进了这家本属于我,此刻却弥漫着浓浓肃杀气氛的心理咨询事务所,以至于我第一次感觉到它是如此陌生。于是,我伸出了右手,用指肚在门上、墙壁上缓缓触摸而过,收获到的是已经略微粗糙的颗粒手感。我知道我依旧感性,依旧不能成为一名真正优秀的心理咨询师。但是,如果说真正理智了,我又应该如何看待我身边的人和事,如何看待我需要面对的一切呢?
是的,我始终感性。在我看来,就算是这么一间没有生命的框架房子,也是有情绪与感觉的。而我,就是它的情绪与感觉中的一部分。
“沈非,房间里都布置好了,你先进去适应一下吧。我们其他人都会留在监控器这边。”赵珂站在会议室门口,冲我柔声说道。韩晓在她身后,冲我做了个并不张扬的鬼脸。
“嗯。”我点头,朝我的诊疗室走去。但紧接着,我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朝着前台里的佩怡问道:“教授和他的那两位朋友还在吧?”
佩怡点头:“在。”说完这句,她站了起来:“沈医生,需要让他们先走吗?”
我没回答,只是望向赵珂。赵珂冲我笑了笑,“佩怡之前也给我说了,教授的诊疗室在另外一头,似乎也没啥影响。所以,我觉得也没必要去打扰他们的闲聊。”
“哦。”我应着,再次朝着那方向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着,深色的门让人觉得里间温暖与安静。这也是在最初设计诊所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的关乎颜色给人心理上起到作用的问题。
我深吸气,拉开了我的诊疗室的门。房间里有一点烟味,这是之前我与邵波在里面抽烟后留下的。我皱了皱眉,为这一发现而感觉不悦。因为在以前,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工作的诊疗室里,有烟草味道的。
于是,我将窗户打开,又按下了排气扇的开关。我甚至嗅了嗅身上的外套,并将它脱下,挂到了靠窗的衣架上。
我走向了我的精油架,每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都如同封存了精灵的法器。我伸出手,在这一排瓶子上游走着。文戈是很熟悉精油的,我最初对于精油的很多了解,其实都来自她的教诲。接着,我又想起了乐瑾瑜,她似乎比我们这些人更加熟悉精油,甚至还精通于各种花与植物的花语。于是乎,我生命中真正重要过的女人,都是使用香味的高手。
那么,文戈、瑾瑜……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用精油架上的哪种精油的香味,送给我的对手邱凌呢?
最终,我的手落在薰衣草的瓶子上。
薰衣草,又名香水植物、灵香草、香草、黄香草,是唇形科的一种小灌木。单支的薰衣草并不好看,甚至平凡到让人觉得没什么兴趣欣赏。但,由薰衣草汇聚成的花海,那紫色与绿色交织后的随风挥舞,会让你真正领会到大自然的美竟然可以妖艳妩媚,可以让人心荡漾。
我将精油滴到香薰炉皿中,令薰衣草淡淡的香味,开始向整个房间里飘散。几分钟后,我将排气扇关掉,窗户合拢。我又拉上了深色的窗帘,只开着一盏小灯,令房间变得漆黑一片。
我将手伸进了我每天随身携带着的公文包的夹层,从里面拿出一个灰色的布袋。这布袋里,有一些东西是属于我的。但是今天,我想要把它拿出来,送给另一个人。我也知道,这件东西,对我来说,是珍贵无比的。但是今天,我突然想送给另一个会将之看得如同生命般珍贵的人。
我坐到了弗洛伊德椅上,感受着病人在这房间里能够收获到的最大化的安静。
结果,我发现,我可能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真正安静过了。
是的,我在安静中,静静坐着,时间是过得很快还是很慢,我变得无法估摸。我正面对着那扇邱凌即将走入的房门,脑海中闪出的,是犯罪心理学里对于囚徒心态的一些描述。对许多人来说,监狱生活是残酷、尊严被毁、身份贬低到极致的。监禁能够直接导致很多心理问题,如精神病、严重抑郁症、压抑性焦虑以及社会退化。多数罪犯,在宣判之初就出现了情绪瓦解和无法适应的问题。其中,中度或者重度的抑郁症状尤为突出。出现这些有损身心的反应其实也并不奇怪,因为被约束、剥夺自由、强迫劳动等强制性行为手段,完全中断了个人的所有习惯与既往行为模式。于是,有严重情绪问题的罪犯会在监狱中表现出破坏行为。
那么,邱凌呢?他在接到他的那一份死刑判决书的一刻,有没有惶恐害怕、恐惧悲伤呢?他拿着那份判决书,走回监房后,是不是也做出了什么异常或者极端的举动,甚至有没有去攻击别人呢?
我不得而知。
“哗啦啦……哗啦啦……”那熟悉的铁链声终于响起了,不过似乎还在我的诊所外面。我挺起了胸,望向了房门。几分钟后,房门开了,走进来的却只是李昊和另外一个我没见过的刑警。
“沈非,邱凌到了。”他沉声说道。
“带他进来吧。”
李昊眉目间闪过一丝担忧神情,他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接着重新回过头来:“沈非,我想,我需要和你先单独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