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庄丁不断地与时穿打招呼,时穿队伍里的庄丁也随意的与路上巡逻的人寒暄着。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下,沭阳县尉对面见知州大人的事紧张不安,他骑在马上东张西望,频频询问时穿:“承信郎,你说,梁山水寇会不会退回骆马湖?……啊,他们总是这样,在这里冒个头,破了几个田庄,抢掠一番后,马上消失的无踪无迹。直到他们出现在下一个村庄,官府才可能重新获得他们的消息……没办法啊,这伙人都是骑兵,咱靠两条腿去追赶四条腿,总是望尘莫及……”
这话说的,语气有点像回答知州的质询。大约县尉是借这个机会,练习怎么应付知州宋昭。时穿在这时候,他不能显露出一个时空旅行者的先知先觉,只能哼哼哈哈的应付说:“如今正是早春,四处找不见食物,夜里更是寒澈入骨。所以,那伙梁山寇总是要找村庄歇宿,他们必然躲在哪里。
县尉大人放心,张大尹(张叔夜)真聪明,不愧是陕西边境打过仗的,你瞧瞧,他集结的全是‘大将’。你瞧,厢军、团练都是步兵,他们只能守卫家园,而追亡逐北唯有靠骑兵,想对付骑兵也只有用骑兵。恰恰是大将,自家里都有马。一千名大将对上三十六个匪徒,我看,梁山匪寇这次恐怕跑不脱了。”
原先海州城并没有一千名大将,但在前不久的剿匪叛乱中,张叔夜拿出从童贯那里获得的官爵销售名额,用封桩库的钱购买后,诱惑大将们踊跃向前,而后借机大肆批发零售“大将”身份,于是,整个海州三县两镇,零零总总有了约一千三百名大将。但这中间上过阵的,有过捕盗经验的大将只有约五百人,其中沭阳县只有三十名老牌“大将”,这些人,现在也跟在时穿队伍后面一起赶路。
因为州府召唤的急,时穿一路狂奔,进入海州县境,都没敢顺路回家,直接从县城的南门入城,找来城中段氏铁匠坊的员工,安置好沭阳庄丁后,时穿穿上官服,跟着沭阳县尉前往州衙报到……他来的算晚了,州衙门口已经挤满了牵着战马的大将。
海州团练使曹熙将时穿迎了进去,沭阳县尉则被留在茶水房,等候知州大人的接见——这表明:州衙官员对沭阳的表现很不耐烦。那位忐忑不安的沭阳县尉,见到州衙官员对时穿态度很友好,便在时穿被叫走的时候,拼命冲时穿递出求救的眼色。
时穿递出一个眼色,表示“你放心”,随后跟着衙役穿过了一重重走廊,走入州衙后堂。
后堂院内戒备森严,一名名曾经的花膀子个个站得笔直,像木桩子一样戳在院中,时穿见到他们出现,稍稍愣了一下,这个时候,后堂大厅内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时长卿到了吗?如果他到了,就让他挑头带领另一支百人队。
我准备把那五百位有捕盗经验的大将分成左、右两厢,其中最精干者组成两支百人队,一队让时长卿统领,一队交给那个……枪手李彦,嗯,上次教匪叛乱,他两人一搭一档,在东城杀进杀出,干的不错”
时穿猛的停住脚步,愕然地询问团练使曹熙:“张大尹已经赶到了海州?”
曹熙歪了歪嘴:“大尹在青州接到诏书——不,朝廷诏书还没到达青州,直接在京城被张大尹的家丁接上,大尹便立刻动身向海州赶来,哦,女儿节都是在路上过的,大尹真是勤勉啊”
时穿再问:“大尹带来了多少军队?”
团练使微笑着伸出一个巴掌,时穿很天真的问:“五个都,还是五个指挥?”
团练使咯的一声笑了:“就五个人,大尹一路赶得急,军队压根没来及召集,所以,这次海州平乱,全指望咱们海州大将了。”
正说着,凌鹏从堂内跳了出来,冲时穿深深鞠躬:“师傅,你终于赶到了。”
凌鹏之前已经被张叔夜招在身边当侍卫,看着架势,凌鹏现在混得不错,张叔夜那么严肃的人,他也能从堂内跳出来招呼自己师傅。
这样也好,侍卫这个官职挺清闲的……噢,张叔夜将是整个山东地区,朝廷抵抗金人进攻的主力,留在他身边,不愁没有仗打。
时穿一边回礼,一边说:“我从沭阳县回来,你弟弟凌飞去通州送嫁,沿途走海路,应该很安全,如今唯一令人发愁的是,梁山水寇失踪了,整个沭阳县都因此惶恐不安,大家不知道谁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凌鹏拱手:“我家小弟生性顽劣,多亏师傅照顾了。”
只听张叔夜在厅里喊:“凌护卫,是时长卿来了吗?。”
凌鹏高声答应着,并向门里让时穿,张叔夜在厅里轻快地喊:“全海州百姓都躲起来不敢出门,唯有时承信杀进杀出的,全然不怕梁山水寇……快进来,说说外面的情况。”
大厅里人头涌涌,几名海州厢军都指挥使、团练使,团团而坐,海州城出名的大将也在堂上坐了几位。此外,还有来自军中,类似大将身份的“效用”——宋代称之为“勇敢”。看情形,张叔夜这是在召开军事会议,军方的人士基本上到齐了。
当然,海州城重要官员也在,通判坐在张叔夜右手,提点刑狱坐在张叔夜左手……宋昭在哪里?大厅中唯独不见知州宋昭的影子。
昔日曾与时穿并肩作战过的大将李彦,也坐在堂上。时穿进来的时候,他冲时穿轻轻点了点头——这厮是怀仁县的人,怀仁县东晋时代称之为章渝。海州三县两镇,说的就是沭阳县、东海县、怀仁县,以及沭阳厚丘镇、怀仁临洪镇。
海州教匪叛乱后,李彦因功得到厚赏。在宋代,像李彦这样的赏金猎人多数是家中不成器的小儿子,或者庶子。其家族不差钱,所以能置办齐武器铠甲战马,但家里财产虽然多,但能够分到庶子、小儿手上的财产少。于是不成器的孩子多喜欢拿起刀枪,替自己挣个前程。
过着刀头舔血日子的人,本身花钱大手大脚,李彦在过去的大将生涯中,并没有积累下多少财产,当然,因为时刻与危险相伴,也没有女子愿意嫁他。
说实话,李彦的一身武艺确实了得,没有时穿之前,他是整个海州头一位的大将,但在那场教匪动乱中,与时穿一起在东城区战斗过之后,李彦有点心灰意冷——说实话,凭谁跟时穿一起战斗过,见识了对方那鬼魅般、非人类的手段后,还有勇气谈起武艺,那此人的神经已经如钢丝般坚韧了。
好在战后有一大笔钱到手,大将李彦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再也不是所向无敌了,万一自己以后再遇到了一个类似时穿的匪徒……嗯,哪怕有时穿一半身手的匪徒,他也撑不过去了。
认识到这一点,李彦觉得这碗饭吃不下去了,幸好他也从张叔夜那里得到一个官身,加上手头又有一点现款,这笔现款数目还不小,所以李彦随后离开了海州城,回到自己家乡,用手头现款买了一点不上不下的土地,盖起了几间瓦房,并在父亲与兄长的帮助下,准备成个家,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辈子。
但李彦是出色的赏金猎手,这样的人,神经常常处于高度紧张状态,随时要对周围的异常状况做出反应,才能在你死我活的搏杀中幸存下来,并脱颖而出。现代把这种神经高度敏感,时刻处于紧张状态的情绪,称之为“战争综合症”——李彦就患上了这种病症,而且病的不轻。
回家后,虽然父母与兄长对他挺爱护的,他头顶那顶武官的身份,让家族获得免税待遇,所以整个家里上上下下都对这位庶子挺尊重,他们是竭力想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娘子给弟弟成个家……但对于李彦来说,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时常相伴的人,让他的精神更紧张了——他一向睡觉都枕着出鞘的刀,身边人哪怕放轻了脚步,他也会被走路声惊醒。这样的人,普通女子谁受得了。
于是,两年了,李彦相亲一次又一次,还是没能成家。
这两年来,他倒时常想着重新披挂起来,因此也没有放下锻炼,所以这次一听到张叔夜发布了召集令,他立刻带上战马、随从,犀利的武器以及干粮,乐颠颠的跑到海州州衙报到。
张叔夜倒是认得他,立刻给了他一个队目的职位。这下子,李彦顿时腰不酸了、背不疼了,吃啥啥香,睡得格外安稳。
等知道这次自己的搭档仍然是时穿,李彦只觉得浑身上下十万八千个毛孔,没有一个不妥帖。所以时穿进来,他抢先冲时穿挤眉弄眼,来显示自己心中的快乐。
时穿微微点了点头,也冲李彦打了个招呼,转过脸来向张叔夜行礼:“大尹,我在沭阳随沭阳县尉四处搜索,很奇怪,梁山匪寇似乎突然钻到了地底下,沭阳县内再也没有他们的踪迹。”
张叔夜看时穿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他点点头,解释说:“宋知州生了重病,已经告休了,听说你家与宋知州是世交,回头你再去问候一番吧,现在军情紧急,你来,我有话问你——”
第365章“大将”们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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