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娅同样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向我们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示意聚集在门前的人们都散去,不要打扰罗尔的休息。
手术成功了!
罗尔还活着!
一阵狂喜毫不容情地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不能呼吸,更不用说发出恼人的声响。但我宁愿它来得再猛烈一些,抓得更紧一些。在喜悦的窒息中,我听见两声啜泣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泪水落在草丛中,成为明早的露珠,赞颂着人们心中的欣喜。
一个是依芙利娜。在看到米莉娅的笑容时,她几乎立即瘫倒在地,紧紧地抱住米莉娅的腿,泣不成声。过重的心理负担几乎压垮了这个坚强的姑娘,当它们在崩溃前的一刻彻底释放时,甚至连健康的肢体都无法再承受任何的重量,更何况是一直在疲惫和忧虑中度过了那么多天的一个姑娘。
另一个是红焰,他软弱地扑倒在凯尔茜的怀中,就像是委屈的孩子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就在刚才等待的时候,愧疚的精灵几乎捏断了自己的手指,他的牙齿几乎被自己咬出血花来。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的朋友终于从异世的彼岸平安地返航。
达克拉第一个冲入房中,他的脚步敏捷又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们随后跟了进去。在艾克丁的搀扶下,依芙利娜也走了进去。
罗尔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顺,表情舒畅,面露微笑。他的面色还很苍白,苍白的皮肤下微微泛出的红光说明他还在持续发热。可是,只看他的表情我们也知道,给他带来痛苦的伤痛已经无法再继续侵扰他了。
我从没见过罗尔如此安详平静的样子,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年轻的大男孩,像他真正应该是的那副样子,而不是冷漠的杀手,战场上的食尸鬼,手持匕首的幽魂。他这样子很可爱,也很温柔。
依芙利娜忍不住抓住他重伤的右手,轻轻地抚摩着。米莉娅说它起码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初步好转,这样很好,起码可以阻止他再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弗莱德和进入房门的我们一一拥抱庆祝,在他的拥抱中,我感觉得到他的激动。当红焰进入房门时,他们狠狠地抱在了一起,半天也没有放手。
我的脸上时而暖暖的,时而凉凉的,几条触觉的丝线沿着面颊上的肌肤纵横着。
那是泪水么?
如果是,那就让它流吧。我们已经经受了太多的痛苦和磨难,为接连不断的死亡和悲伤流过太多酸楚苦涩的泪水。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因为喜悦而流泪了?而这又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泪水流入我的嘴中,那是甜的,我的味觉告诉我……
在山路上骑马并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我们的坐骑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崎岖的道路上挣扎潜行,异乎寻常的颠簸让人头晕脑涨。路边的树枝从路边斜斜地探出来,不时划在脸上,留下一道或红或白的痕迹。
在前面,红焰骑在自己的坐骑上,一言不发地为我们开辟道路。他的双刀凌厉地飞舞,将大部分恼人的树枝砍断在地。看着他孤独又倔强的背影,我有些为他担心……
“弗莱德,让我去跟那些精灵们谈谈。”在罗尔脱离危险的那天晚上,红焰红着眼睛对弗莱德说。他身上带着危险的气息,让人对他的提议感到不太放心。
“先等等吧,我的朋友。”弗莱德劝说道,“看起来我们并不是那么受欢迎。要想说服他们,我们需要一些时间。”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自己去,弗莱德。无论你们怎么想,这件事情都和我有关系。如果我现在不去,今后这种事可能会发生的更多,作为一个精灵,这是让我无法容忍的。”红焰捏紧了拳头,他下定了决心,不再等待弗莱德的决定,转身向门外走去。在他踏出房门的时刻,我听见了从红焰的口中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我已经等的太久了……”
对于下定决心的红焰,我们是没有办法改变什么的。就这样,我、弗莱德、凯尔茜、普瓦洛、埃里奥特和死里逃生的执着铁匠罗伯特·威兰斯特跟随着愤怒而矛盾着的精灵勇士,踏上了寻访精灵森林的道路。
……
转过一片林子,一具身着盔甲的尸体横躺在那里,那是我们的一个士兵,他背后插着四支羽箭,支支致命。这已经不是我们看见的第一具尸体了,可悲切和伤痛仍然抓住了我们,让我们不能自已。
红焰走过去,拔出自己的刀,开始在一旁挖掘起来。刀本是致人死命的利器,并非是掩埋死者的工具,红焰用得很不顺手,有几次还割破了自己的手臂。当他挖出一个足以掩埋一具尸体的墓穴之后,用他血淋淋的双手将那个不幸的战士轻轻地放进去,而后一捧土一捧土地亲手撒在他身上,直到他的身体被完全掩埋。
当这一切完成,红焰将死者的剑插于他的坟前,半跪下来,用精灵的语言低头祝祷着,声音悲切伤感。过了一会,他重新站起身来,用自己的刀背轻轻敲击了一下那柄作为墓碑的短剑,静默地站立了片刻,而后重新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凯尔茜心疼地想为自己的异族爱侣包扎手臂上的伤口,红焰无声地推开她,静默地继续前行。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举动了。自从踏上这条道路,我们看见了许多曾跟随着罗尔与精灵战斗、不幸死于箭伤和魔法的士兵们的尸体。每看见一具尸体,红焰都要重复一遍这样庄重的仪式。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想帮助他,却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