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顿人杀了我全家,陛下,他们当着我面侮辱了我的妻子,并把我当作奴隶来贩卖。如果不是您,我的主人,我这一生恐怕都不能再呼吸这自由的空气了。我的一切都是您赏赐的,陛下,我希望能向您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您对我的恩情让我无以为报……”罗伯特的声音悲切沉痛,他拼命在自己的统治者面前压抑着感情,努力使自己不至失态,可这只会让他看起来更糟。
“您请起来,威兰特斯先生。您没有什么可以向我道歉的。”弗莱德沉痛地挽起面前的男子,满含愧疚地对他说:“事实上,我应该向您道歉的。无论是身为一个国王还是一个军人,我都应该为无力保护自己的人民而道歉的。”
这时候,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了这令人惊讶又感动的一幕:在他们面前,一个高贵的王者单膝跪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衣衫蓝缕的农夫,他低着头,恳切悲伤地说:“我诚挚地恳求您的原谅,先生,为我没有尽到的责任,为您不幸惨死的家人。我希望能为您做点什么,尽管这于事无补,但我希望能籍此表达我内心的愧疚和歉意。”
我并没有想去阻止我的朋友,我知道他会这样做的,他的责任心和慈悲心一定会驱使他产生负疚心情的,如果事实并非如此,他就不是我所了解的伟大王者了。我唯有跟在他后面,向面前这个可怜的人跪求他的原谅。我不觉得委屈,我有足够的立场这样做。正如弗莱德所说的,作为一个军人,倘若不能保护人民摆脱战乱的灾祸,他就要为此负责。即便人间的法律不会对此作出裁决,但神明放置于我们自己心中的法典——我们的自尊心和责任心——也会判决我们有罪。
侍从们吓坏了,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见这样的事情:一个国王在跪求一个平民的原谅,为了他从为做错的事情。这些慌乱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他们不敢去拉起自己的国王和长官,却又不能任由他就这样跪着。
我的举动把他们从尴尬惶惑中挽救了出来,他们跟随着我跪倒在地。我有些欣慰:尽管他们可能连为什么要跪在这里都不是很清楚,但起码他们这么做了,用自己的行为为自己的责任表示歉意,这本身就是件让人欣慰的事情。或许十几年后,当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时间,会为自己当初及时地作出表示而感到骄傲和满足吧。
“不,别,陛下,您不能这样,我不能……求您,请您站起来……”可怜的罗伯特手足无措地叫着,他想去把弗莱德拉起来,却又不敢碰触他的手臂。片刻之后,他再次跪伏在地,满含泪水地说着:“求您了陛下求您了,您不能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很快,我们一起坐在路边的木桩上交谈起来。从那个男人拘谨的言辞中,我们了解到,他曾经是个铁匠,因为不愿服从温斯顿人征调的命令而遭遇了灭门的惨祸。
“在此之前我不敢接近您,陛下,我觉得唯有为您做些什么才能表达我的谢意。今天我来这里,是想给您看看这个……”
他解开自己衣带,从贴身的衣物中摸索出一小块石头。我感觉这块石头很普通,就和我平时看见的许多岩石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表面颜色稍显红褐色之外,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块丑陋的石子。但看着罗伯特庄重的样子,我觉得事情并非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所经历和目睹的许多事情都告诉:当你不了解时,最好不要妄下结论。
弗莱德也有些莫名其妙,我猜他也不知道这块石头能如何帮助我们。
罗伯特没有注意到我们奇异尴尬的表情,他双手捧着这颗石子,眼神中蘸满了神圣而骄傲的身材,就像是正捧着一颗温暖的太阳。
“……这就是我要献给您的,陛下,也是您目前最需要的。我愿将它连同我的发现完全奉献于您的王座之前,以表达我心中无尽的感激!”
说完这番诚挚感人的话语,罗伯特·威兰斯特先生激动地回过头来,或许在期许着两张赞誉和激动的面孔。
遗憾的是,迎接他的是两张无知青年纳罕痴呆的脸。
哦,还有一句很伤感情的话:
“这是什么啊?”
战争,精灵族传说
在这个世界上,大凡在某一方面十分专精的人,在思想上经常会犯一些糊涂。他们并不狂妄,并不认为自己知道的是件多么了不起的精深的学问。恰恰相反,他们总是太谦虚了,谦虚到了认为自己所了解的不过是些尽人皆知的事情。就好象在我刚当兵时,经常惊叹于有些人居然无法分辨普通葡萄酒的年份和产地,并把这当作骇人听闻的惨剧,直到发现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之后,才不得不接受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当然,骄傲也是由此产生的。
在冶铁方面,罗伯特·威兰斯特先生无疑也是存在这个问题的人。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一小块石头或许可以说明很多显而易见的问题,连他不懂事的孩子——神明宽恕我,这可怜的孩子已经死了——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我们的反应让他很难接受。
“……这是高纯度的铁矿石,它的纯度超过了四分之三,颜色红得发黑,只含有少量的石榴子石、石英石和长石……”我觉得他对我们讲述这些的时候看起来很熟悉,不由得看了弗莱德一眼。他这时也在面带着苦笑看着我,我们相互都很清楚对方眼神和笑容里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