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城墙的城市,我无法想象它会是什么样子,弗莱德描述的美好景象是如此的让人憧憬,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或许这样的城市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但不知为什么,我无比坚定地相信,在将来,在或许很近又或许久远的将来,所有的城市都将撤去它们的城墙,友好地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
这一天,必将到来。
“古德里安先生……”依芙利娜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依芙利娜头更低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几乎让我们听不清楚,“您说得真好,真的,听起来真好。可是,您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城市……”
……
一天之后,一座非常标准的军营出现在我们面前。考虑到我们将在这里长住,我们没有停止建设的步伐。在弗莱德的命令下,士兵们开始用木材建造房屋。让我高兴的是,有不少士兵曾经是或者曾经作过木匠,对于木屋的建造也并不陌生,这省了我们很多事。又过了两天,第一座木屋出现在军营中,尽管看起来并不很出色,但它有门有窗、有顶有墙,远不是普通的行军帐篷可以比拟的了。这或许是这片落后的土地上第一座木质结构的房屋吧,我想,大概数百年之后,当弗莱德口中的城市真的出现在这里时,这座木屋或许会被当作重要的纪念品保留下来,留做后人凭吊我们的证据。
当木屋建成之后,我特意让罗尔去请依芙利娜来看。一方面,这当然是为了帮助依芙利娜满足她的少女情怀,另一方面,在听了依芙利娜对我们所建造的那些事物的评价之后,我真心希望让她看到外界文明不仅仅会让人相互仇杀,同样会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便利。
果然,依芙利娜看见木屋之后惊异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在屋子里又踩又摸,恨不得把它的每一块木头都擦个遍。快手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把打造好的家具用品放到屋子里了,我们一件件地为她演示这些东西的用法,告诉她,这些东西能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善,对我们的健康有什么样的帮助。依芙利娜的眼睛几乎都不够用了,这些我们应该用粗陋来形容的家具在她看来巧夺天工,简直就是神创的杰作。她欢跃的表情让我们感到欣慰:起码,我们的文明显现在这位亲切的朋友面前的,不仅仅是充满血腥的杀戮气息。
“那……你们怎么搬家呢?”尽管看到这些神气的新鲜器具,但依芙利娜显然无法一下子理解我们的方式,“你们的祭司,我是说,古德里安先生,如果你感觉到你们的神让你们去另外一个地方居住,你们要怎么办呢?比如说,银星河的水泛滥了,或者这里的猎物没有了,你们怎么生活呢?”
“我们的神是仁慈的,并不强迫我们居住在哪里。”能够让米莉娅眼睛发亮执着坚持的只有两个词汇,一个是“病”,另外一个就是“神”了。尽管米莉娅的信仰并不狂热,但宣扬她的信仰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达瑞摩斯神教导我们,让我们坚强。他说,若你要幸福,用你的手去争取;若你要安定,用你的手去争取;若你要富足,用你的手去争取。勤劳的人们必受我庇佑,智慧的人们必受我庇佑。他教会聪明的人如何治理水流,让人们在水流富裕时积蓄,在水流匮乏时取用;他教会我们耕种,让我们有丰足的粮食。这些你都会慢慢理解的,依芙利娜。我们会把这一切做给你看。”
小姑娘仰慕地看着米莉娅,毫无疑问,在她眼中,我和米莉娅是这群朋友中最尊敬的两个。对我的尊敬自然是由于我的癖好和他们所信仰神祉的那个巧合,而对米莉娅的敬意,则完全是因为她高尚的献身精神和虔诚坚定的信念。
“你们的神真伟大,米莉娅姐姐。”她轻声地说。这对于她的种族来说,或许已经是亵渎神灵的话了吧。
“其实,你们的神也很伟大,只是,或许你们没有选择正确的聆听方式。任何神祉都是善良伟大的,他们对人们的教诲并没有很大的不同。他们都教诲人们要勤劳、善良、智慧、勇敢,希望人们得到这世上的一切美德,只是采取的方式不一样而已。之所以我们对神谕的理解会有偏差,那只是因为我们追赶不上他们的智慧,无法理解他们高深的思想,以至于有些人曲解了他们的意思。”米莉娅慈爱地说,她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母亲在教诲自己的女儿,又像是一个老师在教育自己的学生。
她的话让依芙利娜陷入了沉思。年轻的土著少女或许是生平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所信仰的神明,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证明,这一次交谈对她的影响十分重大。
“米莉娅姐姐,你们真了不起,能够用文字把神的话语记载下来,让更多的人去理解、传诵。我们要是有你们那样的本领就好了。真可惜,我们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要不是经常有外来的商人教我们通行语,我连和你们说话都不行。”
“理解神的心意并不一定需要语言,依芙利娜小姐。”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普瓦洛开口了。在我们中,有资格这样严肃地谈论信仰的,除了米莉娅,也就只有他了。
“理解你的信仰,要用你的头脑,还有你的心。让更多的人生活得更好,让人们平安地降生,幸福地生活,安详地死去,这就是神的愿望。当你能理解这一点的时候,你就会为你的信仰作出正确的决定了。”普瓦洛满脸笑容地对依芙利娜说,众神在他的口中,听起来似乎就像他的邻居一样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