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打赌?赌一个月的津贴。”我狡猾地笑着问他。
“好,一言为定!”他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这么快就同意了,也不仔细考虑一下?”我装做吃惊的样子,摆出一副胆怯的面孔说道。这时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诱拐无知的少年。
“反正我又不吃亏,长官。你的津贴比我高好多……”
看起来,用这种特殊的蛇眠果酿造的饮料是这里非常流行的东西,看到一场如此盛大的比赛即将开始,许多人跑到自己的帐篷中取出几个酒坛出来,放在我们的面前。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如果他们并没有拿光储藏所有的酒,那么几乎每一个帐篷中都起码有三、四只酒坛,这样的藏酒量是相当惊人的。这里的土著居民私有的观念似乎并不是很强烈,人们乐于同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东西——当然,据我观察,老婆应该是除外的。一些历史书上说,这是这些土著居民落后愚昧的一面,我却认为,如果每个人都是那么落后愚昧的话,这世界没准会变得更好。
起码我们不会在争权夺利的战争中失去亲爱的朋友和亲人。
随着大祭祀挥舞起手杖,这场男子汉的比赛正式开始了。每个人面前都堆起了起码四、五个酒坛,有专门的人为他们倒酒计数。我无意一开始就全力以赴,只是以平稳的速度满满把那美味的浆液化开在口腔中,并且还有时间感受一下它不同寻常的回味。如果仔细感受,你会发现这种酒不仅会给你的口腔带来普通酒水无法替代的爽利口感,更主要的是,当你喝酒时,你会觉得酒液滚过的口腔嫩肉一阵麻痹。那种前所未有的清冽感觉事实上是麻痹的口腔受到清凉的液体冲击后带来的触觉。我猜,这就是这种酒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你看,在那帮贪杯的家伙们正试图用速度压倒对手的时候,我还可以细细品尝酒的特性,并且我喝酒的速度一点也不比他们慢。这就是一个在酒缸里泡大的品酒大师和普通酒鬼的区别,我觉得胜负已经非常明显了。
在我喝到第十二碗的时候,第一个失败者已经倒下了。他的面色只是略显红润,一点也不像我们通常见到的醉酒者满面通红、口喷酒气的恶劣模样。除了满口胡话和身体瘫软之外,他看上去一切如常,就像是个正在说梦话的睡着了的人一样。当然,我并不知道如何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一旦出现了第一个失败者,第二个、第三个也就相继出现了。我觉得十八碗大概是一个普通壮汉喝这种酒的极限,喝到这时候,第一碗酒的酒性完全发挥了出来,刚才还觉得软绵绵芳醇甘冽的液体从这个时候变得凶残起来,他们把一个又一个强壮的男人按倒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那个和我打赌的士兵确实很不错,他还在坚持,而且看起来还能够坚持一会。他的目光刚开始变得迷离起来,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应该还能再喝那么多才对。不过,仅靠这种普通豪士的酒量就想赢我一个月的津贴,这可有些太不现实了。
又过了一会,人们醉倒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同时有十几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景象。他们当然很快就被人抬到一边凉快去了,凑热闹围观的孩子们不失时机地一拥而上,用木炭之类的东西在那些醉酒者的脸上做着有趣的恶作剧。看起来这也差不多是这里的一个特殊传统,没有人出面阻止这些调皮的孩子。当然,这种有趣的事情,我们的士兵也不会去阻止他们的。
“你要是先倒了,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哦。”趁着给我倒酒的间隙,我指着刚被人在脸上画上乌龟的一个倒霉蛋对那个和我打赌的士兵说。
“谁会……变成那个样只(子)啊,你之(自)己……柴(才)要当心吧。”他断断续续地回答,舌头好象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我微笑了一下,并没有指出这个有可能刺伤他自尊心的事实。
在第四只酒坛变空的时候,场中只剩下七个人了,作为外来者,只有我和那个快要到达极限了的士兵还能保持坐姿势,剩下的全是擅饮的主人们。有一个人的出现出乎我的意料,他就是巨牛部落受人最尊敬的酋长,我们的老朋友艾克丁。刚才人太多,我没有看见他。现在我发现他虽然眼神开始浑浊,但举碗的手还很稳定。在场地边上时,我听人说起他是整个部族中豪饮第一的勇士,但并没有太把他当回事。但现在我知道,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争夺最后胜利的应该就是我和他两个人了。
那个士兵终于也瘫软地倒下了,他口中流着长长的涎水,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这时候我听见外围士兵们在高喊我的名字。
“基德中校,坚持住,别让他们看不起我们!”
“中校,你是我的偶像!”
“长官,我们永远支持你!”
“就剩你一个人了,长官,为我们也要坚持住啊……”
……
他们从没像现在这样热情地为我呐喊过,就连发津贴时也没有。这种声音让我的心底隐隐生出一种满足的感觉,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象我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一样。
没错,起码在这里,在与人斗酒的竞技场上,就让我这平庸的人受人瞩目一次吧。一个男人能被人这样称赞的时候不多,如果这称赞与死亡无关,与杀戮无关,与一切让人忧烦伤心的事情无关,我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这种称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