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个借口。”普瓦洛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惭愧地说道,“逃避责任的借口。我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埃里,可我不敢承认。我一直觉得自己太年轻,甚至没有办法为自己负责,更何况要为一个女人负一生的责任。我只想用更多的时间去做好准备,我希望能给埃里更多更长久的幸福,即便我的生命对她来说依然是那么短暂。”
“这么说,你还是个负责任的人喽?”在这之前,我从没将“负责”这样的评语加诸到普瓦洛身上,尤其是在男女情事方面。但现在,我相信他所说的,我相信他情感的真实和可靠。我之所以依旧用不屑地神态调侃他,完全是因为种朋友间反讽式的交流方式。
他对我的话不急不恼,继续说道:“直到她出了事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我错得那么严重。如果我不去争取,不去尝试,无论给我多少时间,我都永远不会做好负责的准备。如果我们相互之间确定是终生幸福的源泉,那就应该将这幸福更早地给予对方。”
“埃里受伤后,我一直在后悔,后悔自己的胆怯。我想给她一生的幸福,可如果她在那时候死了,我甚至连一天的幸福都没有让她感受过。而造成这一切的,则是我的愚蠢和懦弱。”他的眼睛再次湿润了,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自责。
“幸亏,杰夫,幸亏神明给了我一次弥补过错的机会。我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给埃里一天的幸福和快乐。”
“至于此后的事情……我才不管呢……”
我看着躺在我面前、幸福地阖着双眼的年轻的术士,深深地为朋友的决定而高兴。
“你会是个好丈夫的,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很幸福。”我曾经以为在小说中出现的这些祝福的话语肉麻得近乎恶心,但在这个时候,我异常真诚地把它们说了出来,而且觉得,只有这些话才能表达我的真诚的祝福。
“那当然,我可是个了不起的术士,而且重要的是,对付女孩子,我经验丰富……”招人讨厌的自大嘴脸又爬上了他的面孔。
“收起你恶劣的嘴脸吧,你是不是个好丈夫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真正好奇的是,你们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是不是一只耳朵长,一只耳朵短……”
“就知道你那张刻薄的嘴里准吐不出好话……对了,帮我个忙。”
“干什么。”
“拉我起来,我累得动不了了……”
“你不是一直在用魔法的吗?”
“那也要消耗体力啊,你以为我是能不停脚地跑一整天的极地野驴么?快点拉我起来,哎,你怎么走了?”
“你也不记得是谁提着刀把我追到这里的。你不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么,那就为你自己的愚行负责吧。”
“啊,你这个无情的家伙……”
……
相比起正派得有些过分的弗莱德来说,亡灵术士的确是个浪漫热情的人,这从他求婚时的表现可以得到证实。
当时,他表情严肃地走进房间,看着在米莉娅和凯尔茜悉心照料下一天天恢复健康的埃里奥特,无比坚定地说:“从今以后,不许你再用找借口亲近我,不许你再说对我说那些肉麻的情话,不许你再时时跟着我,不许你再为我做那些危险的傻事!”
可怜的孩子被他的话吓傻了,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这样伤人的惩罚。一时间她甚至忘了悲伤和哭泣,只是一言不发地愣在那里。
知道内情的凯尔茜也觉得普瓦洛做得太过分了,她背对着黑暗精灵向普瓦洛做了个威胁的手势。
这时候,普瓦洛忽然凭空从一团阴影中取出一个雕琢精美的盒子,双手轻轻捧到埃里奥特的面前,单膝跪地,用无比轻柔的声音说:“是的,不许你再这样做,因为这些事情以后要让我来做。以后要让我找借口亲近你,让我对你说肉麻的情话,让我时时跟随你、保护你,让我去为你做傻事。”
“我,普瓦洛·乔纳斯,于大陆公历1461年十月十五日,正式向我唯一的至爱埃里奥特小姐求婚。以永不变更的亡者之路为誓,我愿终生与埃里奥特小姐为伴,同行岁月,共度光阴,直到我的生命之柱崩溃的尽头……”
“……您……愿意……嫁给我么?”
盒子在他的手中绽开,里面是一枚精美的戒指。在秘银打造的精致戒环的顶端,托起一朵由纯净的紫色水晶雕刻而成的紫罗兰。在窗台边,那戒指仿佛吸收了整个太阳的光芒,在自己的内部炸开层层闪亮的紫色光影,一圈圈荡漾开去,犹如带有生命的真实花朵。我相信这枚戒指中肯定带着某种魔法的力量,否则不会让普瓦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五天之久才把它完成。
突如其来的幸福仿佛是不真实的梦境,让埃里奥特不能相信。她呆呆的模样持续了很久,什么话也不说,也没有作出任何表示肯定或否定的姿态。就在连普瓦洛自己都相信自己的第一次求婚失败的时候,美丽的黑暗精灵忽然不顾身上的伤痛,尖叫着抱住普瓦洛,大声说着“我愿意,我愿意!”喜极而泣。
没有做作的矜持,没有羞涩的掩饰,地底精灵用她最热烈的喜悦回应着她的幸福。这单纯少女的直率表现连普瓦洛都有点不适应,只知道轻轻搂住那个刚刚承诺成为自己终生伴侣的女子,傻瓜般满足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