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弗莱德的阴谋筹划下,我们让几个机灵的俘虏相信,将有一批后勤物资将从距达沃城不远的拉扎镇小路送往达沃城下我们的营地中。这次运送的粮食足可以让达沃城的守军安稳地度过一个月。然后,我们理所当然地让这些俘虏找到了逃生的机会。为了让他们相信这次逃跑的时机来之不易,我们甚至在他们身后追赶了好久,并且将他们中的大部分当场杀死。
剩下的问题就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我们只能寄望于剩下的这些俘虏对国家和他们统帅的忠诚能够促使他们把这条消息带到。弗莱德倒不太担心精明的对手会识破这个骗局,路易斯太子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旦他得到这个消息,就算明知是个圈套也会一头扎进来,因为他已经没法选择了。
第二天深夜,我和罗迪克带着“传说中的”运输队伍出现在指定地点。今晚的夜空被一层不安的阴影笼罩着,看不见月亮。
“保持警戒。”罗迪克的喊声从阵前传来。为了不露出马脚,士兵们并不知道这是个有预谋的圈套,车上装载的也真的都是物资。事实上,我们就是一支真正的运输队。虽然可能性很大,但谁也不肯定今晚温斯顿人会不会上钩。如果他们不出现,这一队物资真的会送到我们前线的营地中。
晚风轻轻吹来,摇动着路边的树叶,发出惊悸的声响。我打了寒噤,下意识地四下张望,查看着温斯顿人的踪迹。
“他们会不会出现?”我忐忑地思虑。“如果会出现,那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长官,您在想什么?”我身边的一个士兵疑惑地看着我。这个尊敬地喊我“长官”的人足有四十岁,身材并不高大。在他肌肉已经略显松弛的头上,已经显出了败顶的征兆。这样的一个人在怀着极大尊敬,用对父兄一般的态度对待我,在喊我“长官”。
这并不好笑。
如果没有战争,他或许会是我酒馆中的一名受人尊敬的客人。我会用他现在对待我的态度一样对待他,称呼他“大叔”,殷勤地为他擦干净桌子,再在他的手边放上一杯麦酒。他应该喊我“小伙子”或是更亲昵的称呼,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或者笑骂着踢我的屁股,惹来周围的酒客一阵哄笑。这才是生活,是我们要的正确的生活。
“长官”?是什么让这世界变得颠倒,让一个原本应该过着平庸而快乐的生活的人接受这本不属于他的尊敬?究竟是人们的愚蠢引发了这场战争,还是这战争让人变得愚蠢?
“没什么,士兵。我在想,今天天气很好,大概到了割麦子的时候了吧。”我在马背上稳了稳身体,和气地对他说。
“是啊,长官,现在正是时候。这时候我女人应该正在收割吧。最近的天气很好,没有雨,今年会丰收的。”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喜悦。
“那你可要好好对你老婆啊。”不知是什么让我精神放松,居然在这个当口和他开起了玩笑,我故作神秘地问:“她一定很漂亮吧?”
这年长的士兵一阵脸红,低头不语,惹得周围的士兵一阵小声的哄闹。
“有几个孩子了?”
“四个,最大的那个已经快二十了,是个儿子。”一说起孩子,他顿时一脸的红光。
“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棒小伙。”我从怀中掏出一把工艺精美的匕首递给他,“这是我送给他的,告诉他,这是他父亲因为在战场上表现英勇而受到的嘉奖。”
“……谢谢您,长官。”他感激地看着我,恭谨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小心地将它揣在怀里。他周围的士兵们羡慕地看着他,有几个年轻的士兵想向他借这把匕首看看,被他痛斥着拒绝了。
看着他珍重的样子,我有些惭愧。我只是出于友善、甚至是不怀恶意的玩笑把这把匕首送给了他,却被他当作至高的荣誉珍重地保藏起来。他认为这小小的馈赠象征着他的勇气和骄傲,证明了他的荣誉,可事实上这不过是他眼前这个年轻军官的一时冲动。
我这是算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士兵?”我忽然起了知道他名字的冲动,这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我应该知道,仿佛知道了他的名字我就可以为他和他的家人做点什么,尽管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叫……”正当他开口要告诉我的时候,他的回答被罗迪克嘹亮的呼喊声打断了。
“敌袭!敌袭!拔出武器,敌袭!”
在队伍的前方,我看见一队黑影正以极高的速度向我们逼近。他们手中的武器倒映着隐约的星光,流动着对鲜血的饥渴。狂傲的呼啸声从他们口中不断地发出,给这暗淡的夜晚添上了几分杀气。温斯顿人的轻骑兵,没错,就是他们,他们终于来了。
“全军注意,车辆上前,长枪防御!”罗迪克沉着地命令着。按照原先的部署,我们必须经过象样的抵抗才能放弃这些物资,否则就有可能会引起敌人的疑心。同时,这也是为了弗莱德他们安排好下一支伏兵——毕竟我们不能肯定温斯顿人会出现在哪里,我们需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而对于不知情的士兵来说,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挺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抵抗。
瞬息间,狂野的骑士已经冲进了我们的阵列。临时拼凑起来的长枪阵型在这漆黑一片的夜晚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当那些慌乱的士兵将手中的枪矛刺向未知的黑暗时,英勇善战的北地骑士们的战刀已经染上了他们的鲜血。我们的敌人“哦哦”地呼喝着,像屠戮牲口一样残酷地对待着我们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