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爸爸妈妈,先生。”孩子小声地抽泣。这几天来,他只愿意在埃里奥特小姐面前露出笑容,也只愿意在普瓦洛面前哭泣。
“他们在看着你,孩子。当你在思念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看见你。”
每当说起死亡,普瓦洛的表情总是无比神圣庄重。我不知道他关于死者的话语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对孩子的安慰,但我总觉得因为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世界,所以他总带着我们感受不到的悲伤。
另一个啜泣声响起在我耳边,和我一起掩藏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凯尔茜扑在红焰怀中低声哭泣。她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孩子的,这几天来一直试图亲近这个孩子。她不介意小菲利对她的冷漠和仇恨,只希望能用自己的温柔体贴来弥补小菲利失去双亲的痛苦。虽然她从来也不说,但我知道孤儿员出身的凯尔茜对于眼前这个几乎是自己亲手制造的孤儿带着难以言表的愧疚——尽管这事实上并非她的过错。她对这个仇视着她的孩子所贯注的感情,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对她的孩子一样。
我们计划在第四天清晨出发离开骷髅旗群岛,在前一天晚上,岛上的居民在老班格林的酒馆里为他们即将远征内河的英雄们举行了一个盛大的送别宴会。就在宾主尽欢,气氛达到最顶峰的时候,忽然……
“凯尔茜小姐,离开那些人,他们很危险!”大门被一个高大的汉子一头撞开,然后他高举铁棍指向我们厉声大喝。原本喧闹嘈杂的酒馆顿时安静下来,正在纵情欢乐的人们被这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我看清楚了他的脸,那是我们的老熟人,在码头上与红焰奋力一战的海上勇者——暴风德克。
凯尔茜不知就里,挽着红焰的手臂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他越发地焦急起来,义正词严地高喊:“无论你们想对凯尔茜小姐做什么,我警告你们,想伤害凯尔茜小姐,就必须先从我暴风德克的尸体上踏过去。”他的表情是如此严肃,但和这里温馨友好的气氛是如此的不协调,以至于了解内情的我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心事重重的小菲利都被他那勇敢得有些木讷的样子逗得嘴唇上翘。
这豪勇的汉子被我们的笑容搞得十分局促,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出了些差错,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手中的铁棍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放下你的烧火棍子,莽撞的家伙,别让客人们看笑话啦。”老班格林劈手夺下了他的铁棍,大声斥责他说。他的神态间可看不出责怪的意思,倒像是个父亲在用责备的方式解除闯了祸的孩子的尴尬。大概对于这个老海盗来说,岛上的每个年轻人都像是他的子女一样吧。
“坐到这里来,我的朋友。”红焰友好地和他打着招呼,并为他保留颜面,“这是一场误会,我很高兴当时我们都没有受伤。我们是凯尔茜的朋友,不是来找麻烦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红焰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小菲利。他正坐在埃里奥特身旁,不置可否地把头垂在一杯水果汁里,沉默不语。
听红焰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德克满面羞红,直向我们道歉。
“你是个了不起的战士……”德克钦佩地对红焰说,“是我所见过最好的。你叫什么?”
“他叫红焰,他……他是我的好朋友。”凯尔茜挽住红焰的胳膊,神色暧昧地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总之,在德克看到凯尔茜和红焰的亲昵姿态时,神色有些暗淡,但随即眼睛一亮,像兄长对妹妹般语气轻松地调侃说:“哦,是你的‘好’朋友?或者说,是你特殊的朋友吧。”
凯尔茜在这些年轻人面前可丝毫没有面对老班格林的扭捏,她窜上去一把掐住他的胳膊:“好啊,什么时候连你也敢笑话我了。我听说你去了红蛇岛,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啊……饶命饶命……”粗野的汉子露出痛苦的表情,直到凯尔茜松开手还在装模做样,惹来一阵哄笑。他滑稽地揉搓着被袭击的胳膊说:“我在海上遇到了老林恩,他告诉我你要走的事,我马上就赶回来了。我还怕我来晚了,现在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德克,我们是要去打仗,你……”
“我知道,凯尔茜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他大口吞下一口麦酒,向酒馆中其他的年轻海盗们大叫,“伙伴们,我们要让内河里的虾兵蟹将见识见识骷髅旗下的男子汉,对吗?”
“对!”屋中一阵欢叫。
“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噢噢噢……”
“为了海上最美的一朵浪花!”
“为凯尔茜……”
“敬无敌的勇士。”他又拿起一杯酒,端向红焰,他的眼睛里带着比这杯酒更深的含义。
“敬勇敢的骷髅旗男儿。”红焰回答。我们的精灵朋友豪勇但并不愚蠢,他坦然接受了这个复杂的眼神。
这是个疯狂快乐的夜晚,许多人都喝醉了:普瓦洛、埃里奥特、老班格林、小菲利、凯尔茜、红焰……
暴风德克是第一个醉倒的。
河流的壮观
我们在德兰麦亚的水域内航行。在我周围,是整整二十条各式各样的海盗船。这支混合编队的统帅正站在旗舰“黄金玫瑰号”的船头,随着船身的摇晃感受着熟悉的故乡水流。
为了确保战斗力,凯尔茜剔除了过于巨大、不利于在河流中作战的船只,同时卸下了船上在内河作战中用不着的一些装备。她是这支舰队中唯一了解这条河的人,这条河是她的家,让她感觉亲切。如果说海中的凯尔茜是一只年轻的海豚,美丽而勇敢;那么晨曦河中的凯尔茜就如同一条成年的水蛇,老练而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