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年少轻狂的时候越想匡扶正义,到头来发现反受其害的,却是自己。”厉寅北说时,声音里竟也前所未有的低落消沉起来,落在她的耳边,沙沙作响,她像是听进去了,可是又觉得什么都没听进去。
不过就是这几分几秒的光阴,她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心神,徒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虚空的皮囊而已。
“三哥,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伤心?”她沉默良久后才怔怔的问道。
哀,莫大于心死。
她说时声音里满是悲恸,只是无法想象她深爱的那个人为着另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是连想象都不可以出现的。
“诺诺,我和方卉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关系。”厉寅北见许诺说时万念俱灰,他只觉得一颗心像是沉入到无尽的深渊中去了。
可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手。
“三哥,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替你可惜,还有心疼——”她忽然又抬头说道,眸间本来是想挤出一丝笑意的,只是那笑意才挤到一半,就生生的停在了那里,其实是比哭还要难看的。
她自己深爱着厉寅北,由此及彼便能知道失去挚爱的滋味。
这样的假设,她甚至只要稍有这样的念头上来,便觉着是要万箭穿心的,又要如何一个人孤寂的存活于在这世上。
想必他曾受的锥心之痛,大抵也是如此罢。
“诺诺,你相信我。方卉她只是和我同年毕业到警局工作的同事。她负责前线,为了破获特大的贩毒走私案,不惜以身试险深入敌方当卧底。我则是负责犯罪心理分析。那个时候因为我对整个事态的推测失误,还有罪犯的反侦查能力远高出警方的估计,导致追缴行动最后以失败告终,连当时的特大走私案的幕后主谋都没现身就白白葬送了同事的生命,我和战友赶到的时候,方卉的整张脸上都是鲜血,现场发生激战,那一枪正好打在她的太阳穴上,她甚至没等到我们过来支援就咽气了。我那个时候发了疯似的,没日没夜的工作分析就想着继续追查下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把幕后的主谋彻查出来,可是案子查到省。级相关的线索后就被拦了下来。”厉寅北说着说着,眉梢间不知何时已经皱成一个川字,那是他心头永远的创伤与遗憾,无可弥补。
“我那个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幕后真凶彻查出来,可是案子查到省。级人员相关的线索后就被拦了下来,若不是有内应,罪犯的反侦查能力不可能迅速精准到这般程度。我那时的上司迫于压力要我带薪休假,我知道,其实他是希望我能就此收手。到后面,即便我不甘心,我也没有办法,光凭我的一头脑热根本撼动不了这根深蒂固的体质与弊端。我想了好多天,最终还是决定从部队里转业。那里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到现在,还是没能释怀当时自己的判断。我从来没有和你提起方卉的过去,只是因为我不希望让你看到我也有这么见不得人和妥协的一面。我不希望这件事的负面影响继续传染到你。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这件事已经是个休止符了。我们应该朝前看,不是吗?”
他说完后,本来是想下意识的继续握住她的手心,然而也就是轻握了下,终究是不自觉的松开了手。
只是,他刚放开她的手,许诺忽然又重新握住了他的手心。
“三哥,那时的你一个人扛着,是不是很辛苦?”她听完后,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之外,心头又大大的欣喜回来。
那种劫后重生的喜悦,她只觉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自己说完后又将他的手心握住贴在她自己的脸侧处,明明是咧嘴对着他笑的,才一会的光阴,却是连泪花都笑了出来。
“都已经过去了。”他像是安慰又像是总结道。
“三哥,你说的警。局真的这么黑暗吗?那小七还在这边——”她平复了下心境后,想起正事后又问了起来。
“我说的都是很久前的往事了。我那个时候刚入职的时候,你估计还在上小学而已吧。过去了这么多年,很多我以为无法撼动的弊端也都在整改消除。我只是——没有把自己曾经的信念坚持到底就半路放弃了,就这一点来说,其实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厉寅北说这时,神情寂寥的早已不复平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大领导。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当年那个愣头青的一腔热血的厉寅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