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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1 / 2)

云州唐逸,江南十数县内,只要闻说这四个字,没有不伸大拇指的。

六岁成诗八岁作赋,自小就是人人称颂的对象。他少时的“战绩”远近各乡妇孺皆知,教训起自家不争气的儿郎时,难免就要说出那句“你看看人家唐逸”。

他非长子,家中事轮不到他烦心,二哥又早早考取功名走了仕途,唐逸无事一身轻,永远闲适自在,他不屑于功名,不通俗物,生来就与水墨丹青为伍,活得洒脱不羁。

唐逸犹记得那年三月的春雨,迷迷蒙蒙下了近半个月,满城皆是氤氲潮湿的气息,没来由让人平添几丝恼烦。

多半时间他就在家中画画儿,有人千金求他一幅山水,他不耐烦,直接拒了,提笔绘下婀娜的仕女,只是不见五官。

画中人裙摆凌于水面上,袖中挥退层云,偎着一片快要衰败的残荷,已经上了色,红的裙绿的水,层层荡起的白色的波。

他近来专攻这人像,只是想象了千百次,总画不出洛神的容颜。

他心目中的神女,该是水眸横秋波,眉凝万古愁的模样。平素只见惯了那些歌女舞娘,百般献媚妖调……

发愣间,外头小厮福盈就来传话,声音压得低低的,试探着,怕断了他的思路,“四爷,苏六爷几个在外头,邀您一块儿出去耍子。”

唐逸正无从下笔,索性搁开去。一点未干的墨滴顺着宣纸晕了开来,唐逸看也没看一眼,正正衣冠长身走了出去。

苏六是他发小,孩提时就在一块摸爬滚打,一块儿学凫水,一块掏鸟窝,后来苏六一心考功名,唐逸走了全然不同的路。他少年成名,多少人求着他捧着他,原不需他活得太辛苦。

迈步出后门,苏六顾三等人皆在,苏六神秘兮兮地戳戳唐逸,“顾三订了亲事,是筠泽方家的闺女,上回相看他只瞥了个轮廓,心里打鼓得很,撺掇我们陪他去回筠泽,好生把未来媳妇儿瞧一瞧……”

唐逸闻言闷笑:“瞧见了怎地?若是个无盐,难道还能悔婚退亲不成?家里订了便是订了,你爹娘瞧对眼了比你自个儿瞧对眼要紧。”

一听这话顾三不乐意了,“季安你自己熬到现在不肯成亲,怎么不听你娘的?你娘眼巴巴盼着你开枝散叶,我在我娘窗外都听她念叨多少回了。你怎不给她娶个无盐回来叫她高兴高兴?这话说得忒没良心!”

几人皆是自小玩闹惯的,相互知道底细,唐逸这人才清高,心气儿更高,不选个自己相中的他是绝不甘心耗上自己这一辈子的。

平素花天酒地逢场作戏玩玩尚可,他身边从不少女人,对娶妻一事却是谨慎得紧,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上了枷锁。他自己的三哥就是例子,自打娶了三嫂高氏,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起来,饮酒赌钱不可,狎妓游湖不可,迟起晚睡不可,读书三心两意不可,好像不是娶了媳妇儿,而是多请了位亲娘摆着。

几人说笑着翻身上马,打马扬鞭,直往筠泽。

天上小雨不歇,路面光光亮亮倒映着红的绿的油纸伞,马蹄不时打滑一下,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兴致,一路冒着氤氲的雨丝朝前。

到筠泽城内时,已是晌午时分。在一家看起来颇气派的酒楼看座,叫了些酒菜。往厢房内换了衣衫,几人略进了几口温酒,开始商议如何“偶遇”那方家小姐。

顾三明显已有成算,执酒笑道:“我打听得她舅母今日做寿,她必是到的,恰他舅家苏六弟他有故旧,可攀一攀交情。借上门寒暄之机,我们大胆往内园一走,你知道,这晌午后,酒宴罢了,多半就是赏花游园,或是搭台听戏,总有机会撞一撞运气。”

唐逸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手里折扇一收轻轻敲了敲顾三的脑袋,指着天道:“兄弟,你先瞧瞧今儿什么天色?游园?看戏?满院子女客淋成了落汤鸡,你想看的是什么?”

苏六笑道:“四哥说得不错,这下雨天,游不成园,搭不成戏台子。我与那方姑娘的舅家表兄原是同窗,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这厚颜上门叙旧本就十分奇怪,再随你闯什么园子,你我三人岂不被人家当成了蟊贼看了去?不行不行,怪我没论清楚就头脑发热随了你来,答允你这劳什子要求。咱俩狗屁不值,脸丢了就丢了,咱们四哥可是云州之宝,被人当成了宵小之辈,将来还要不要混了?”

顾三脸一沉,嘴一撇,几乎要给两位好友跪下了,“事关我终身幸福,两位就这样冷眼旁观?”

唐逸嘿嘿一笑:“怎么就不幸福了?多少夫妻未曾谋面便成了婚,后来子孙延绵,也是一世相守,哪里就那么严重?”

顾三只是苦着脸不语,连酒也不喝了。

唐逸摆手一叹:“罢了罢了,且先上门去,其后之事,随机应变吧。今日只当是陪苏六访旧友。”

他向来是朋友中的主心骨,说一不二的,顾三闻言就笑了起来,“还是四哥疼我。”

一行人摸上门去,苏六出面,进了拜帖通了姓名。不一会儿里面就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拱手笑道:“小可早弃了功名一路,不想蒙君不弃,今日尚有人记得与小可从前的同窗之谊,请进请进,不周之处,还望苏兄海涵。”

这人脸色泛红,浑身酒气,显是午间宴上饮了酒。三人互视一眼,相互寒暄了一番,装作刚知道今日府上有寿宴的样子,唐逸抿了抿嘴唇,心想总不能空手上门,当即微微一笑,客气地说去拜见老寿星一番。

苏六不想他奔着闹大了事去,忙把他袖子一扯,唐逸淡淡笑着,从容跟在那人之后,昂首阔步穿过正堂。

寿星乃是五十整寿,儿孙满堂,寿宴十分热闹。

唐逸等人被引荐进去,执小辈礼道了千秋,唐逸朗声道:“本随舍弟拜访贤兄,恰遇府上大喜,某不才,愿作画一幅,聊表我兄弟三人心意。”

客人要求一展所长,主人自没有拒绝的道理。客气一番过后,摆了笔墨纸砚,唐逸提笔站正,挑眉看了顾三一眼。

万千嘱咐就在这一眼之间。

三人乃是外客,进来时里头围拢的女眷除长辈外尽避去了后面隔间。四扇高大的织锦屏风后头影影绰绰,总有顾三想见的那人。他提议作画,也为自己好友争取了时间。

片刻顾三果然告罪,说要更衣。塞了那领路的小厮一把钱,绕到阁子后面窗下,匆匆忙忙朝里瞥了一眼。

窗上挂着织金翠云纱帘,他挑了一条细缝,里头瞧不见他,他倒瞧得见里头。

——见着十来个小媳妇大姑娘或坐或站在那屏风后头,好几个正探头偷觑唐逸作画,小声猜测着这位公子的身份。

唐逸素来招风,且不说那惊世才华,光凭一张姿容如仙的脸,就已迷倒了云州无数的芳龄少艾。

就连身经百战的花娘也愿为此郎君前仆后继,不少宁愿倒贴,也想求一夕温存。

唐逸待女人向来温和多情,花边事是数不胜数。

顾三不免有些心酸,焉知在谈论唐逸的这些女孩子里面,就没有他的未婚妻子?

片刻,他将视线落在一个娴静的少女身上,从他的角度,只瞧得见她半面侧颜。长睫毛弯成好看的弧度,一笑还有一枚笑涡缀在脸上。

顾三将眼前的人影和自己记忆中那个模糊的人重合。

他心里满满的甜蜜,兴奋得恨不得推开了那窗,狠狠的大喝几声她的名字。

屋里唐逸的作画已到尾声。顾三再怎么舍不得也得回到座位上装模作样的喝茶,暗中给唐逸和苏六递眼色,在袖底伸出大拇指赞自己的未婚妻。

唐逸微微一笑,就此住了笔。

他刚拿起纸张来,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懵然闯入。

乍见外客在前,那少女整个人似吓傻了般。

屋中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连带唐逸,也朝她看了去。

好似雪后初霁,苍苍茫茫玉树铺霜。也似雨后新月,弯弯淡淡独秀长空。

那双眸子是浸了三月的西湖烟雨色么?空濛潋滟得让人似被吸了进去。

一望见了,再移不开眼。

那两片又惊又急欲诉不诉,欲哭不哭的嘴唇,盈盈泛着水光。贝齿紧张地轻轻咬住下唇,叫他觉得心疼极了,很不能伸手去,抚一抚那软软的被咬痛了的嘴唇。

少女无比窘迫地喊了声:“姨母,我……我不知……”

声音带了一丝颤,像个做错事怕被惩罚的孩子,缩着肩膀,似乎想退出去,没得到上首长辈的允许,又有些迟疑。

有个妇人笑着给她解了围,朝她招手道:“不妨事,你大大方方地与客人见礼。你表姐妹们都在后头说话,你也去。”

少女这时才从容些,忙不迭微一屈膝,“小女鲁莽,抱歉至极。诸位贵客万福,请慢坐。”

她轻轻提了下裙摆,匆匆绕到了屏风后头。

就听见小姐妹们一阵打趣,屋中长辈警告般咳了一声,那后头的笑声才歇了。

唐逸耳中适才听了那少女的说话声,几乎以为自己是饮过几壶琼浆,否则他怎会醉得这般厉害?这声音柔婉又软糯,若在榻上席间,弱不能当,低低哭求之时,该是如何动人模样?

光是这般想着,他已浑身燥热不堪,整个人几乎立不定了。

“……子,唐公子?”

“四哥!”

醒过神来,周围众人不知已喊他多少回了。

唐逸咳了一声,掩饰了窘态,将手中书画展平,微笑道:“晚辈不才,即兴作了幅苍松翠柏图赠与太太,望蒙不弃。”

众人赞叹了一番,就有侍女上前欲接过画去。唐逸想起一事,温声道:“且慢,不才尚未落款。还请姑娘稍待。”

说话间,他从腰间取下印鉴。

再展画向众人,满座皆讶异起身。

“唐逸!他是那个云州才子唐逸!”竟是屏风后头先爆出了惊呼声。

座中几个长辈的妇人吃了一惊,云州唐家乃是书香门第,百年清名佳誉,这一辈出了个名扬天下的风流才子,远近县镇无人不晓。适才这人与友人进门,扬言要作画献于寿星,众人还觉此人颇不懂礼数,没有自知之明,通报姓名时,更连他姓甚名谁都没听清。

此刻却是无人不知他了。长辈们已无闲暇去警告那些莫名兴奋的小辈。

寿星太太亲自起身,叫侍婢重新上茶,把唐逸三人请到座上,又吩咐子侄去通告隔临陪客的当家老爷亲来面见唐大才子。

大惊小怪的一番礼数下来,顾三心愿达成,府中主人一再挽留,唐逸等执意告辞出来。

瞧瞧天色,竟已是傍晚时分。顾三长揖到地,“四哥今日为我做的,小弟铭记在心,来日定为四哥效犬马之劳。”

唐逸犹如丢了魂魄,全没听见他的话。

三人行了半条长街,唐逸陡然醒过神来:“顾三,苏六,适才席间中途闯入那少女你们可知姓甚名谁?”

苏六一怔,全没想到他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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