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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1 / 2)

李聪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他迅速后撤,口中连连劝道:“世子爷息怒。小人若有得罪之处,愿向世子磕头赔罪……”

卫子谚瞪着一双眼,阴测测道:“甚好,那你便跪下。”

这时候哪能跪?怕只怕一跪下,就叫卫子谚一刀给捅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兵行险招。

李聪大退三步,迅速跳跃而起,口呼“世子爷得罪了”,转身朝荣安帝姬的院落方向奔去。

卫子谚咬牙痛骂:“孬种!”死到临头,还妄想荣安护他?

只恨卫子谚身虚体弱,这些日子又是饱经折磨,他追了几步,气喘吁吁地停下,手捂胸口,脸色涨的通红。

李聪闪入月门,匆匆穿过游廊,不远处,两个巡夜的守卫正朝他的方向走。

来不及避让了!

生命危在旦夕。

他咬一咬牙,踏上丹樨,在门前低声道:“殿下,小人李聪,有要事求见。”

邱嬷嬷愕然下,几乎是瞬间就冲到门前,“李聪,殿下歇息了,你怎可如此无礼!”

一抬眼,正见着那两个巡夜守卫。邱嬷嬷恼得头阵阵发涨,语调阴狠:“你身为守卫,不按排班轮值,星夜前来侵扰殿下,该当何罪?将他拖走,去掌事处领罚!”

后面的话是对那两名守卫说的。李聪背上已经起了一层的冷汗,卫子谚要杀他,他岂能坐以待毙,喊他进房去的是荣安帝姬,也是她自己先解的衣裳,若真要拿他当牺牲品,大不了挣个鱼死网破。

他就不信,他如此年轻出众,荣安那老女人舍得瞧他死?

两个侍卫踏步上前,李聪喝道:“你们敢!”

他回视邱嬷嬷:“我是殿下的人,要处置,也需得殿下下令,敢问嬷嬷,您将我随意处置了,可有问过殿下的意思?”

明晃晃的威胁和斗狠,只叫邱嬷嬷轻蔑地一笑,她下巴一扬:“嘴堵上,拉下去!

她确实没权利处死他,可她总能给他点教训尝尝,提醒他时刻夹紧尾巴做人。

李聪给两个侍卫拿住,一开始还挣,扬声大喊:“殿……”

话没说完,给一个侍卫捂住嘴,从月门拖了出去。

邱嬷嬷将门闭合,挑帘走到稍间,依旧绣她未完的女红。她眼睛已不大好,凑近烛台,小心又吃力地勾勒牡丹花的金边。

浴房是个硕大的隔间,中心一个六边形的水池,雾气缭绕,热气氤氲,荣安从里头泡浴出来,侍人上前用柔软的丝帛裹住她的身体,长发在脑后挽起,几缕湿发贴在颈后。

朦胧中看去,荣安的面色柔和沉静。少了几许平素的狠绝哀怨。

她伏在雕花的黄花梨榻上,任侍婢替她抹香膏。

几缕头发垂下来,她挑眼瞥见其中夹杂的白发,眸子骤然一凝,眉头蹙起。

另一名侍人端瓜果过来,洗好的葡萄一粒粒俱已去了皮,形状饱满圆润,没一点儿缺损。

中心的葡萄籽是先挖去的,侍人用银签子捻了一颗,递到荣安唇畔。

荣安半垂着眼,懒洋洋地问:“适才外头,是谁在喧哗?”

浴房与寝室隔得甚远,她并未听清外头的响动。

侍人想到邱嬷嬷的吩咐,垂头小声应道:“院里蹿来一只野猫,给嬷嬷驱逐了。并没有谁来。”

荣安叹了口气,“明儿递请安折子进宫,就说本宫想见一见皇后娘娘。”

侍人垂头应下,柔顺地应一句:“殿下还是着紧世子爷的,世子爷早晚会明白殿下的苦心。”

屋里服侍的皆是她的心腹,知道荣安无事不出卫国公府,每回主动想要回宫,便是为卫子谚求官职、求人情、求公道。

荣安张口含住葡萄,酸酸甜甜的汁水在齿间迸开。

她霍然想到方才,李聪与她亲吻。

舌尖与牙齿碰撞,交换呼吸。

是此生唯一回,有人吻她的嘴唇……

三十七年岁月,从青葱少女长成清冷妇人。

第一回,被当成一个女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帝姬,不是皇帝的亲妹,不是卫国公的妻子。

就只是她,荣安。

荣安一时舍不得吞下葡萄。

她闭合双眼,靠在枕靠上,唇角勾起叫侍人讶然的弧度。

——殿下已有多少年,不曾笑过。却不知,笑是为何

……

卫子谚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自己的院中走。

他一路扶着墙壁、树木,好容易坚持到院前,世子夫人姜氏身旁的丫头瞧见他,连忙奔过来将他搀住。

卫子谚不要她搀扶,他阴着脸,一掌把人推开。摇摇晃晃踏过门槛。

屋里已掀了帘子,姜氏带着近侍婆子迎上前来,“世子爷,殿下怎么说?那家法,可否不罚了?”

每天领十鞭。

谁受得了?

况世子爷本身就带伤挂彩。

卫子谚张口,正想说话。

喉头陡然涌起一阵腥甜。

姜氏睁大了眼睛,哀声大喊:“世子爷!”

卫子谚“呕”地一声,吐出好大一摊血。

姜氏将人抱扶着,声音带了哭腔:“快去告诉殿下!请太医!请太医啊!”

帝姬府里有陪嫁的太医,这边通知了荣安,那边太医就到了。

忙的人仰马翻之时,卫国公从外归来。自有人将今日事禀于他知道。

卫国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管事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卫国公一眼扫过去,眼光平静,并不多么锐利,却惊得对方一悚,照直道:“有件蹊跷事……”

卫国公立在塌前,任侍女帮他更衣,听那管事吞吞吐吐道:“似乎……有个新来的侍卫不懂规矩,擅闯殿下的院子,给殿下的人拘起来。如今人在后院水房关着。”

国公府的水房并非储水之地,其实是间私牢,当初荣安喝令手下将锦瑟绑进水房,便有恐吓折磨之意。

卫国公想到某种可能,眸子眯了眯,拂开侍女给他系扣子的手。

他负手踱步,缓缓在屋中来回走动。

管事瞧不清他表情,屋中陡然低下来的气压让他知道,此刻国公是怒火中烧,极为不满的。

管事朝叠衣服的侍女打个眼色,待侍女出去后,方犹疑道:“国公您看,是审一审,还是直接料理了?”

审一审,就是把人带到荣安面前,当着她面儿给那侍卫动刑,逼他说出与荣安如何苟且的细节,达到羞辱荣安、让她痛苦不堪屈辱难当的目的。

直接料理,自然就是字面意思。

近几年国公越发不耐烦“审”,二十六年来十来个侍卫多半都是莫名就失踪了的。管事是卫家死忠,这等秘事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因此只听说有侍卫闯荣安的院子,管事就立即认定,这人与荣安有什么。

卫国公在桌前停下步子,视线落到一幅毛了边画卷上。

他眸子变得柔和,嘴唇不再紧绷。

他挥挥手:“你看着办吧……”

管事知道他这意思,就是直接把人做掉丢弃,不必再来回话。

管事退出去,在门前停一瞬,见卫国公满脸陶醉神色,眸光无比温柔,将嘴唇贴在画卷上面,虔诚的亲吻。

管事一缩肩膀,连忙闭合房门。

卫国公用指腹拂过画上那张让他苦苦思念了二十多年的脸,张口,艰涩难言,“锦瑟……奕珩他,对我有所误解,木文远和老师一定在他面前说我许多不是……他年轻稚嫩,容易受人蒙骗,我不怪他……只是……我怕我不快快将他收到我的羽翼下,那童杰,便要伤害他……你不知,他有多胆大……”

卫国公说到这里,扯开唇角笑了下。

“浑小子……生的俏,性子却野马一般,不像你,也不像我……”

卫国公缅怀他逝去的恋人,和他心心念念的子孙,隔几座院子,卫子谚气若游丝,扯住自己母亲的袖子。

“娘……儿子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您,救救儿子……把那……那人……撵了……”

他说得含糊,屋里除了荣安和邱嬷嬷,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荣安神色复杂地望着儿子,袖子上那只苍白的手,用力到发颤。

她知道,儿子是因撞见她的丑事,这才急火攻心,呕了血。

可李聪他……

那般蚀骨柔情,温暖她早已干涸的感情,她……舍不得。

卫子谚眼泪流下,两手将她扯住,苦苦哀求:“儿子已这般……明日……还得领十鞭……爹爹若知晓了……儿子……”

他说不下去,他身为人子,如何去埋怨母亲连累自己。他说不出口,扯住荣安袖子哀哭。

这一情急,给口水呛住,卫子谚咳嗽连连,一提气,又呕出一口血来。

屋里众人皆吓得色变,太医在隔壁秤药,给一连声儿喊过来,荣安面容黑沉严肃,斥责道:“卫子谚,你休要胡思乱想!安心吃你的药,养你的病!家法之事,我去与你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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