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一阵冰凉的狂风席卷而来,林云暖认命地闭上眼,然后感受到那阵风便从耳际擦过。少年们绝望惊恐的哭声渐渐收了,林云暖抬起头,挡在身前山般压迫重云的铁骑越过他们,朝前头厮杀的战场冲去了。
哀嚎声,马蹄声,刀剑声,尖哨声渐渐远去,林云暖再也跑不动,偎着一棵树痛苦的喘息。
那群少年见她停步,也都纷纷住了脚,三三两两抱成一团低声哀泣着。
伞早就在奔逃的路上遗失,众人形色狼狈,脸上身上俱是点点泥污。很快林熠哲追上来,他腮边挂了彩,骑在马上焦急地探寻着,视线终于落在林云暖身上,急切的神色消去,露出微笑。
林云暖用帕子替他拭血,见他细细点数着人数,回眸瞥向那群少年,看见中有几个帽子跑落了,露出满头湿漉漉的长发。
木奕珩持剑立在树下,他不曾穿铁甲,斗笠与黑色暗纹劲装相配起来,不似世家公子,倒像走江湖的剑客。随侍的铁甲侍卫将幸存的匪人绑来见他,只听他低声令道:“不留活口。”
转回头,见林熠哲身侧站着那狼狈的妇人,神色有了一丝不自在,心里霎时漫过许多的不耐烦,“去催那林熠哲,天黑前进城。”
马车坏了两台,路上弃了些货,林云暖和晚霞挤在装行装的车里,不时透过帘隙去瞧外头的情形。她断没想过,会在此地遇着木奕珩。那晚他背她从漫漫夜色中走过,与她索求护卫她的报酬……
因伤员不少,行程变得极慢,终是没能在天黑前进入前头的大镇,探路的镖师寻到间破庙,招呼众人去前头避雨歇脚。林熠哲指挥众人卸货挖渠,生火填灶,那些个少年和林云暖缩在里头,用帘子暂时遮挡,换了干净衣裳。
林云暖早瞧出来,那些少年皆是女子,个个儿绝色,刻意打扮成男子模样,想必为了上路方便,就寻话头与她们攀谈。
木奕珩进来时,正见着林云暖在哄一个哭肿了眼的少年,手搭在人家肩上,好声好气的劝着。
他只作不识得此人,踱了几步寻个角落席地坐了,便有扈从递上点心和水给他吃。
这夜就在雨声中悄然而过。
木奕珩一路不曾睡好,睡惯高床软枕怎好习惯野外生活,才眯了会眼就醒过来,破庙大门只余半扇,就见两个人依偎着背对他坐在门前烤火,他对着其中一个打量过去,……绿鬓蓬松,柳腰削肩,那晚曾不经意划过腰下那片圆润的隆起,若狠一狠心,便已得了手,至于这般面见尴尬,深以为耻?
叫人知道他曾对一妇人起念而不得,这般丢脸面的事……恨得牙槽紧咬,暗想要不要下手杀了干净。
喁喁的低声交谈突然断了,那妇人陡然从地上弹起来,捂住嘴狂奔而出。木奕珩听到隐约的呕声,与她说话的人担忧地追去,两人在庙前一棵树下,那人轻拍妇人的背,妇人弓腰吃力地张着嘴,却是什么也吐不出。
他翻身朝里睡下,不再理会了。轻轻的脚步声在阶前,听那人极小声地担忧道:“夫人可是有了孕了?”
第二日便进城,不曾停留,全员加速赶路。林云暖胃口不佳,送去车里的饭食退回去,遣晚霞四处寻人问可有果子蜜饯没有。林熠哲见一路上林云暖总是怏怏的,初初几日鸟出牢笼的新鲜劲儿一过,整日怠懒着没精神,只和那群扮作少年的女人中一个叫阿倩的走得亲近,常招她到车上说话。林熠哲骑马到车旁去,探头道:“七妹,可要请个郎中瞧瞧?”
林云暖正心烦不已,朝他摆手道:“无事,有些水土不服罢了。随身带了丸药,我吃两颗就好。”
这般进入北直隶境内,正赶上重阳佳节,永城里头热闹非凡,林熠哲特地请示过木奕珩,同意全员休整两个时辰,在最好的客栈打尖儿,治了酒菜请镖师们慢用,那群少年被铁甲卫严密护在客房里头,林熠哲就带了林云暖和晚霞两个外出逛街市去。
林熠哲见妹子一路没精神,路程又赶得急,心里早想带她出来散散心。女儿家爱俏,永城最出名的就是香粉,这就沿着那条知名的脂粉街市走去,一家一家地细瞧。
林云暖打开一盒胭脂,凑鼻去闻那淡香,不妨胃里忽然一阵翻涌,猛地掩住嘴丢下胭脂盒子就冲了出去。
不远处,酒楼二层窗畔,木奕珩手里把玩一只粗瓷茶盏,目光从外收回,随手招了张勇近前,低声吩咐两句。
张勇莫名其妙,瞧主子脸色不佳,又不敢问,挠头领命去了。待林熠哲和林云暖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就见一行人中多了个随侍的婆子。张勇道:“公子爷吃不惯外头饭食,这位擅厨。”
林云暖便没在意。
等到再次上路,那婆子每每端了清淡又养生的汤水过来,殷勤劝道:“夫人身子单薄,还需多多养补,车上颠簸得很,身下要多加几层软垫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