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嘉延从镜子里看着他的侧影，他穿着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西装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朝后梳起，举手投足都带着礼貌的疏离和自信的从容，与这小有历史感的剧场竟意外地合拍。

真像电影里的场景，步嘉延不禁想。

肖鹤栖就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不经意地回过头来，步嘉延便匆匆茫茫地收回视线。

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他们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步嘉延的思绪拉回现在时，他的化妆师刚刚下班离开。如今的他有自己专属的化妆师，不再需要和别人挤在一间化妆室，即使在电视台录电视节目，也有专人的休息间。这些都多亏了肖鹤栖，他现在所属娱乐公司，鹭语娱乐的老板，也是他的“东家”。

准确说来，是前“东家”。

步嘉延是走投无路之时遇见的肖鹤栖，那时，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肖鹤栖已经是鹭语娱乐的创始人，身价斐然，风光无两。他所工作的永嘉路小剧场面临倒闭，托了肖鹤栖投资的福，苟延残喘了两年，不过最后也没能再坚持下去，老馆长要退休，就把剧场给卖了。

步嘉延也犹豫了一阵，不知道肖鹤栖是看上了自己的脸，还是别的什么。可寻思着，人还是要吃饭呐，便低下头接受了他递来的合约，签进鹭语娱乐的同时，也做了肖鹤栖的枕边情人。

这一晃就是八年。

不得不说，肖鹤栖这个甲方实在做得可以。八年来，让他从一个寂寂无名，谁也不敢用的黑名单上人，摇身成了如今粉丝千万的视帝。肖鹤栖既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人也长得俊俏，算下来他还是赚大了。或许也正因如此，他才渐渐不甘心，只做他身边千千万万的其中之一。

步嘉延想到那天，他下定决心要分手，趁肖鹤栖在家时问：“合约里写着，只要我想结束，就随时可以无条件终止，是不是算数？”

肖鹤栖背对着他，似乎是一怔，可也只很快地回了一声：“算数。”

结束得无声无息，好像从未放在过心上。

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可话说出了口，就难反悔了。

步嘉延抬头，发现窗外黑压压一片，像是大雨将至。

壹电视台的其他节目虽然做的中规中矩，可电视剧遍地生花，所以接到邀约时，经纪人没怎么想就答应了，毕竟步嘉延能有今天的位置，都是靠着电视剧的口碑开辟了一片天地。

但来了之后才发现，是电视台为了捧新人才邀请他凑数。步嘉延不是第一个收到邀约的当红男艺人，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大家都是按照合约，各取所需。只是心里难免有些怅然，他才三十一，已经要为新人做衬了。

没一会儿，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窗上，步嘉延裹紧大衣，压低帽檐，快步跑向了电梯。

步嘉延找到经纪人的停车位，敲了敲车窗，才发现他正面红耳赤地打电话。等步嘉延上了车，他不自觉压低声音，匆忙挂了电话：“行行行，回头再说吧，我开车了。”

步嘉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亮哥？”

吴亮转过身来，故作轻松地反问：“没事儿，你录得怎么样？”

从步嘉延正式加入鹭语娱乐出道，吴亮就是他的经纪人，两人一路互相扶持。既然他不想说，步嘉延也不多问，是他们多年来养成的默契。

“还成，主角不是我，顺利完成任务就行。”步嘉延实在地说道。

吴亮既然帮他接了这个工作，自然也明白其中的玄机，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认真道：“眼下最重要的活，就是下周《暗橘》的点映会。有朋友告诉我，很有可能会在电影节拿奖。”

“你什么朋友，这都知道？评委会的人？真是年轻有为啊。”步嘉延一边说着，一边凑上前。他并不指望《暗橘》能拿什么奖，对于他来说，能参演就已经是意义非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