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要人命吗?
有村民大声喊道:“我们没钱,我们冬天可以住地窖!”
“住地窖,咱们村哪年没有人在地窖里闷死的?你们这些憨货,都不许给老子犟嘴!”
下姜村的村长气的脸色直抽抽,怒道:“家里有曲辕犁、耧车的,可以拿去县衙抵押,或者你们的牛、猪甚至你们自己,都可以去县衙抵押!先贷款一两五钱银子回来,等窑洞挖出来了,你们再想办法还!去县衙做工也好,跑长途押运也罢,要是还还不起,那就等明年夏天,用粮食来还账!咱江县的县太爷,是好官呐!他不想让你们这些憨货冻死,所以才贷款给你们挖房子,谁再敢犯浑,我第一个抽他!”
下姜村人闻言惊呆了,随后狂喜。
县太爷竟然愿意给他们赊银子盖房?这是什么神仙好官呐!
甚至有村民们惊喜的眼圈都红了。
他们又不傻,哪里不会知道自家的草屋棚、地窖无法抵御寒冬,可他们没钱啊。
如今钱的事情得到了解决,谁不想在冬天住上温暖的房屋呢?
村长说的对,咱先把房子盖起来,赊欠的钱,后面努力慢慢还。
只要活下去,有县太爷这样为民着想的好官在,大家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的!
眼看安抚住这群村民,下姜村村长吁了口气,又说道:“时间不等人呐,咱们先把堆肥坑挖出来。后日,我去县衙贷款申请银子,大家都酌情考虑一下,自家要贷多少钱够用,因为贷款是要收取利息的,虽然只有百分之一,但能尽力少贷就少贷吧——”
这还算是有能力的村长。
那些没有能力的,很多事情甚至一问三不知,除了勉强能制作个堆肥,像是招工啊、初筛面试啊、工种要求啊、薪资待遇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信息混合起来,完全都给搞混了。
村民们从村长家里出来,一个个肚子里都窝着火气。
有个废物村长,他们哪怕想使劲,都没地方使!
不仅村长,乡绅老爷们也在头疼。
陈申找到自己雇佣的一群佃户,说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在私下偷偷挖掘坎儿井,这个事情以后必须严令禁止!哦对,还有,你们谁家目前的棚屋是漏雨漏风的,得尽快去查查你们住的地方有没有山坡,没有山坡的话就得挖地坑窑洞。这个很麻烦,所以你们必须仔细找,然后我还得去县衙替你们上报——”
说到最后,佃户们眼睛都在发晕。
没办法,陈老爷只能再次给他们解释。
另一边,裴仲也在崩溃:“不是,贷款抵押给县衙,不是代表县衙收走了你们的东西。是先保存你们的东西,然后给你们盖房的钱!可以凑合住进地窖?不行不行!还有你们谁想去县衙做工,来我这里报名,必须要找三位担保人确定你们身体没问题,亲人不能互相担保!长了痔疮算不算身体有问题?这——”
百废待兴初步开始发展的时候,其实就是这样子,闹腾,所有人都在闹腾。
因为以前没有接触过,现在头一次参与这种工作模式,很多事情都要一遍又一遍的去解释。
但人们也没有忘记,第二天全村出动挖堆肥坑,制作堆肥。
不仅如此,还得保留一个干净的、没有粪便的堆肥坑,据说接下来县太爷会教大家种植家庭小菜园,这样等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能吃上青菜咯!
单单是想一想那个滋味,人们心里就美到冒泡。
因为这年头,蔬菜种植代价很高昂,收成往往很差劲,青菜要么枯萎发黄、要么遭遇虫害,所以平时想要吃上青菜,也是个难题。
现在大家不怕咯,县太爷会帮大家解决!
一时间,江县各个村子地头外面都在制作堆肥坑。
虽然臭烘烘的味道很不好闻,但想想这些将来都是庄稼的养分,大家也都忍住了。
而且,赶紧把堆肥坑制作好,然后去县衙面试工作才是要紧事啊!
这个农闲期,必须去做工,给家里增加点收入!
-
江县人在忙着制作堆肥的时候,县衙也没有闲着。
事实上,大家比他们还要忙。
县太爷陈庚年开了个晨会,这次晨会的信息量同样非常庞大,庞大到让一群差役们都有些手忙脚乱。
“我先说最重要的,建厂。咱们这次提供岗位,其实就是为了让民众们搞创收。但县衙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同样也不会用之不竭。所以咱们也得赚钱,要不然等厂子效益不好,那将来厂子关门,民众们也都得跟着下岗。”
陈庚年环视四周,神情难得非常严肃:“目前我计划着,要开四个厂子,名字我已经起好了,分别是向阳砖瓦厂,红阳养猪厂,朝阳/物流厂,骄阳建筑厂。其中,砖瓦厂由我来负责,养猪场交给孙成,物流厂交给裴宝来,建筑厂交给邵安。这四个厂子,基本上涵盖了现如今我们需要招工的所有岗位。你们三位,只能当做临时代理厂长来处理事务,今天、明天,你们得写个企划书,写明厂子预计建在什么地方、占地多大、需要招工多少人,都各自是什么岗位,预计开的薪水,每个月的支出,随后写申请,找我来审批银子。企划书明天中午之前必须交上来,可以写的略微粗糙一些,明天下午我帮你们修改,晚上你们再复盘细化。与此同时,其余差役要在衙门外面搭建临时草棚,写明这是江县第一届人才招聘招揽大会。以上四个厂子,你们各自分配人手,去招聘相应岗位的人才,要出一些考核问题,这个先拿去给他们三位临时厂长审核,然后再交给我过一遍。哦对还有,北部那边一些村子,还得来衙门抵押贷款,以及招收挖建房子的工人,这个也得有人来来办。现在,谁觉得自己能办以上什么差事,自己站出来。”
这绝对是一段信息量相当庞大的内容。
但主要的压力,还是在三位临时厂长身上,其余人相对来说就轻松很多。
但也有不轻松的。
比如,县太爷说完以后,又看向胡铭:“最近事情多,我琢磨着,很多村长估计都拿不下来这么重的差事,你得辛苦些,多去督促监督。并不是说一有村长犯错,你就要撤他们的职,偶尔无伤大雅的错误,可以容忍,但是得警告他们改正。如果有人犯原则性错误,那不用犹豫立刻撤职,同时推荐两位这个村子里能力还算可以的候选人,最少两位。”
胡铭听得神情一紧,赶忙说道:“好的县太爷。”
很显然,接下来他这边的忙碌程度,不会比其余临时厂长们低。
“李泉,这次招聘会你来负责吧,衙门人手实在紧缺,绘制地图的事情先往后放一放。”
陈庚年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看向李泉,说道:“主要是把面试合格的工人,按照工种登记在册。最好是请一些郎中过来,给他们简单号个脉,确定身体没大毛病就行。还有,招聘会当天你找人维持秩序,可不要出现安全踩踏事故。跟上次农产品推介会一样,安全问题也得重视。若是有浑水摸鱼的人,记下他们是哪个村子的,回头找他们村长算账。”
李泉一手拿着本子,飞速在本子上面记录要点,最后说道:“好的县太爷。”
主要的事情都分发交代下去。
至于其余那些零碎的,一群差役们各自分了,大概目前也就差不多这样子了。
确定没有别的事情,陈庚年一挥手:“都去忙吧。”
差役们顿时急吼吼散去。
这次不是在装,是因为手头真的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忙啊!
陈庚年则是思索着,等后日的招聘会结束后,他还得去各个厂子里巡视一下。这些毛头小子,一跃成为管理型厂长,肯定很多事情都得时刻盯着。
哦对,他还得作为砖瓦窑厂长,去厂子里盯着第一批砖瓦的制造。
家庭小菜园种植也得提上日程了。
吁。
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房里,陈庚年吁了一口气,躺在座椅上神情逐渐放空。
就在他因为过于疲惫,想要眯一会儿的时候,猛然想到,江县中部、东部地区虽然不用挖窑洞,但同样得过冬啊!
他得想个办法,试着从系统那边获得【盘炕】的技术。
脑子里思索问题的时候,陈庚年听到外面隐约传来裴宝来的嘀咕声:“红阳、向阳、朝阳、骄阳,县太爷起的名字怎么怪怪的。”
怪吗?
其实本来是想叫【江县砖瓦窑厂】的,可一般来说,带有特定地域名字的厂子,都很难去外部发展。比如要是去了凉州,人家一听你这砖瓦是一个穷苦小县生产出来的,估计人们都不见得会买。
所以陈庚年干脆摒弃地名,选择了现在的名字。
多有寓意呐!
陈庚年咀嚼着这几个名字,嘴角莫名带着点笑意,虽然上辈子没有亲人,没什么牵挂,但偶尔的时候,还还是会想念那颗水蓝色星球,和水蓝色星球上的种花家。
那不如就起个有种花家特色的名字吧,好歹他也是代表种花家,在这片平行时空上,刻下了痕迹。
-
短短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第三天,江县人们翘首以盼的‘县衙人才招聘会’终于到了。
这天,整个县城都明显热闹起来。
张阿花和同村的十几个招工报名的人,在村长李福的带领下,来到了县衙。
不出意外,这里乌泱泱全都是人。
这种增加创收的好机会,谁肯错过呐!
县衙外面,盖着六个临时大草棚。
一个差役站在高处,大声喊道:“养猪场招工左手边第一个棚排队,砖窑厂第二个棚排队,物流厂第三个棚排队,建筑厂第四个棚排队!贷款抵押,第五个棚!所有招工后确定可以入职的,去第六个棚按手印签契书!此处禁止喧哗,排队期间不许推搡催促。到了棚区外,先签自己名字,写下年纪、性别、应聘岗位等基本信息排号,然后等待。喊到号的去棚里面试,面试不过左边出口返回,面试通过右边出口去签契书!”
乖乖,别的不说,就这么一套流程,听得人都眼晕。
张阿花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种‘大场面’突然心跳加速,小腿肚子都在发抖。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周围一群人都比自己厉害。
这哪能行啊,肯定通过不了面试,要不回家吧——
没等张阿花打退堂鼓呢。
李福高声说道:“阿花,赶紧去第一个棚排队,我带着其余人去另外几个棚区!”
说完后,村长带着人走了。
张阿花傻眼,只能硬着头皮去一号棚排队。
事实上不仅张阿花,如今在场的江县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紧张的。
哪个求职者在面试的时候没压力呢?
等待的时候,有人垂头丧气出来,也有人兴高采烈喊着‘我面试通过啦’,引来一片艳羡。
有脑子活泛的会问:“面试都问什么问题?”
结果面试通过的都齐齐摇头:“这个要保密的,如果泄露出去,我们会被开除。”
吓!
这么严格的吗?
这是江县人第一次参加如此正规的‘职场求职面试’。
基本上每个人都记忆犹新,也是怪哉,平时不管是县太爷,还是县衙的差役们,看着都很和善,也没什么架势脾气。
可一旦进了那草棚,好几位叫做‘面试官’的差役齐齐盯着你的时候,真是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
甚至有排队的人受不了这种心理压力,直接转身走了。
张阿花排了半个小时才被喊号。
她神情忐忑的走进临时棚区,发现里面坐着三位差役,其余两位不认识,但是最中间坐着的是孙成。
张阿花肯定是认识孙成的。
因为她家的猪,当时就是孙成劁的嘞!
因此,瞧见孙成,张阿花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