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公略往来南北经商,不是没见过胡人,倒是没见过勾戈公主这样的,目光如钉子,语气如刀子,身边不带侍从,手中不离马鞭。
勾戈公主本是来拜访宰相虞起的,因虞起曾在两国交战时作为使臣出使过胡族,费尽心思终于让两国休兵罢战,勾戈公主的父亲莫离可汗感念虞起的恩德,便在勾戈公主来我朝游玩之际,让她代为拜访,既为女眷,按着我朝规矩,便由虞起夫人代为接待,谈话中,虞夫人无意中透露皇上有意给勾戈和祖公略赐婚,本也是觉着是宗喜上加喜的事,孰料等勾戈见了虞起大方的问了出来,虞起却说祖公略自觉不配勾戈,已经拒婚。
所谓自觉不配,是虞起随机应变罢了。
勾戈性情豪爽功夫不赖,却也聪明,觉着这其中有蹊跷,刚好在虞家碰到了祖公略,遂问起。
祖公略含糊敷衍,勾戈也并不追问,两个人本也不熟识,且祖公略在我朝目前还不如陵王更让胡人闻名遐迩。
后来,祖公略回了雷公镇,勾戈回了草原,本以为从此便形同陌路,却因为另外一个人,而让他们竟宿命的重逢,这个人便是善宝。
秋意加深,地处北国的雷公镇更是早早的下了场薄霜,不耐寒的杨柳率先凋了叶子,抱厦前的庭里,铺了一层,夹杂着梧桐,大大小小宽宽窄窄各种形状,粗使的婆子拿着扫帚过来清扫,却被善宝喊住:“留着吧,怪好看的。”
婆子盯着地面,一堆破烂树叶有什么好看的呢?总之她是大当家,她说鸡子是方形的,那就是方形的。
婆子垂头应了声“是”,乐颠颠走了,不用扫院子,可得半日空闲,邀上仨俩投缘的姊妹,摸几把牌,没银子做堵住,用石子,或者干脆用树叶子,图的是个消遣。
锦瑟随在善宝身边,戏谑道:“这么些树叶子有什么好看,人都说小姐古怪,可真是呢。”
善宝道:“你是想说我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罢。”
锦瑟讨好的一笑。
善宝也随着她笑,提着裙子,软鞋踩着树叶毫无声响,头上寒鸦扑棱棱飞起,踩折了一根枯枝,啪嗒落在善宝眼前,她指给锦瑟看:人若如枯枝,易折不易弯,便很难存活,从小爹他就教我这个道理,适时的退一步,适当的玩世不恭,活着才没那么累,像文婉仪,她不聪慧么,非也,而是她行事太较真,自己累,别人跟着她累。”
锦瑟点头赞许,忽而道:“小姐什么事都不较真么?”
善宝回头拍了她一下:“臭丫头,你想说什么当我不知道吗,感情的事,当然得较真,听说王爷回来了。”
锦瑟嗯了声:“奇怪呢,王爷回来为何不过来看小姐你?”
善宝何尝不奇怪呢,心里急,嘴巴上还是强硬的:“他不来,我也落得清静,反正我有很多事忙,静婠又来找我哭了,白金禄竟然把那个什么花蝴蝶纳了妾,贱男人,可恶。”
脚下一踢,踢起几片叶子,也蹭脏了软鞋。
锦瑟忙掏出帕子,蹲下身子给她擦,埋怨道:“四小姐也好,五小姐也罢,还有这整个祖家,小姐果然当成自己家里么,奴婢瞧着小姐是想在这里扎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