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着城主鬼见愁的凶名,城民们只敢围在街角看热闹。可是哪里仗得住天家嫁妹子的大手笔,一列红衣宫女笑盈盈地托着金盘随着仪仗前进,不停地朝人群中撒各色干果糖块,竟然还夹杂着金叶子银叶子哩!
当下便沸腾了起来,挥着手恨不得再长高一些,喊着,“早生贵子!”“公主和都指挥使大人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
直到前方一匹色如白雪的神驹驮着新郎出现时,看热闹的却仿佛一下子被冻住了,再也不敢大声嚷嚷。
即使穿着一身殷红的喜袍,身上还戴着颇为可笑的大红团花,那一张俊容可还是如同凝了贺兰山山巅的积雪一般,一身煞气挡都挡不住呀!可怜那娇滴滴的公主哟,怎么受得了这样的郎君。
轿子已经到了都指挥使门前,公主却迟迟不下轿。本以为沈大人会发作一番,没想到他竟然亲自下马将公主抱了出来,看得旁人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还是那个鬼见愁般的都指挥使么?!
看来还是公主娘娘有本事,百炼钢都给弄成了绕指柔。
其实她是抗拒的,受惊的猫儿一般挣扎着,“……不,博珍怕……”
细细弱弱的声音,哪里还是以前那个骄傲亮烈的公主模样?心中大痛,生疏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柔声低语,“……别怕,别怕,阿兄马上叫他们退下。”
“下去吧。”一声令下,畏惧于他的气势,不要说看热闹了,连酒席都被免了。
婚房里静悄悄的,他呵退了下人,把床榻上花生桂圆等干果收拾干净了,抱着她坐上去,又亲自打水为她洁面。
她乖乖地仰着脸,享受着男儿细心的服侍。一张光艳无匹的玉白秀面,偏生眼神天真幼弱,望着他,紧张地抓紧了繁复嫁衣的下摆,“……你……你就是博珍的驸马吗?”她牢牢记着皇兄说过的话,却又想一再求证。
他心中如堵,仿佛又看见当时的玉娃娃,蹲下身子来,捉起她一双葱白玉手,“……某……只是您的下臣……”
她急急忙忙地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太大,包拢不住,只得上下摩挲,“博珍会很听话的,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玩,皇兄总不让我骑马……”一双亮晶晶水汪汪的杏眼,又一次地恳求他。
又酸又痛又软,“好,公主,你想要什么,臣都会给您的……”
“阿兄真好!”她眼睛亮了起来,头上十二树凤冠金光灿烂,镶嵌无数珍奇珠宝,也比不过她眉眼间一抹流光。
小心翼翼地为她卸去钗环发饰,又把她抱到暖阁桌前,“博珍儿,饿了吗?”
她咽了咽唾液,睁着一双大眼,盯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各种吃食不放。可不是,凤城一路来到平宛,路途遥远,一大早在城外驿站上妆时,宫女嬷嬷便不许她进食,怎么求都没用。
还是这个阿兄好,长得俊,比皇兄也不差,心地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