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船家便听青衣公子的吩咐在浅水处住了橹,下好锚,任船在水上悠悠地浮着。轻松下来的船家自舱里拿了鱼竿,本欲邀客人垂钓,可见那青衣公子脸色一直没好过,也不再敢去搭话,只自己在船尾撒了饵,抛下线,静静等着鱼儿上钩。
方才二月,江上冷风不断。本来沉思的青衣人挨下几趟寒风,嗓子被撩得发痒,忍不住掩袖咳嗽起来。大概是太过难受,咳得挺拔的身子都微微弯了,露出些与他气势不符的孱弱来。
船家总是热心肠,担心客人受了风寒,正要询问,却见他又蓦地挺直,目光如利器一般射向远处。那眼神活像要杀人一般,配上他斯文的脸,让人说不出的害怕,吓得船家将要说的话全咽回肚里。
暮色之下,雾气渐起,将两岸景致模糊开去。船家顺着青衣人的目光看去,只见江面水光隐隐绰绰,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船家正疑惑究竟是什么引得客人一身戒备,却突闻一声长啸乍起,声音高亢清越,有如鹤鸣突破江上雾霭,而后那迷雾中窜出一叶小舟,飞也一般迎面而至。
青衣人警觉地看向那飞来之舟,只见那小舟如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般冲破江雾而来,着实令人侧目。舟上一人负手而立,身材高大挺拔,白衣飘飘,甚是潇洒。
白衣人转瞬到了近前,向青衣人问好道:“卓宫主别来无恙。”他站在小舟上,与青衣人相距数尺,虽是微微抬头望向青衣人,却未矮下半分气势。说话间更绽开笑容,越发显得俊朗非常。
青衣人垂目看他,冷冷回道:“杨盟主尚且过得惬意,卓某自然更不会差。”青衣人这般说着,却是强咽下了喉头的咳嗽。嗓子憋得发紧,险些涨红了一张白净面皮,只得握紧了拢在袖中的手,十指险些扣近肉里,才总算勉强维持了表面的冷漠。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话。
“卓不归,你不累?”白衣人突然道,直直地盯着青衣人。他一收了笑,一张刚毅面孔自带三分肃杀,威仪天成,让船尾偷偷探头来瞧的船家心生惧意,比见青衣人的冷脸更怕。
卓不归看着白衣人,眉宇间一片孤傲之色,并不作答。
白衣人再道:“卓宫主兴许不累,我却是累了。”他说得十分认真,脸上立马换出两分疲惫之色,连带声音都有些蔫蔫的,“杨某舟车劳顿,疲惫不堪,能否向卓宫主借个地方歇上一歇?”说着也不待卓不归答应,径自跳上了船。
本就只是忙时打渔闲来才渡人过江的小船,地方不怎么足,卓不归站在船头,白衣人再跳上来,顿时拥挤了不少。不过比起白衣人踏浪而来的一叶舟,确实宽敞了许多。
“卓宫主好会享福,江上游玩都不用自己摇橹。哪像我,百里水路过来,又累又怕,餐风饮露,遭不完的罪。”白衣人一面说,笑嘻嘻地向船尾的船家打招呼。
船家见他转瞬从吓人的威武换成十分和善的面目,有些转不过弯,只赶忙回了个僵硬的笑容。又看二人似乎是旧识,便依旧忙着自己手上的活计,不敢打扰。
白衣人似乎真的累了,十分自然地席地而坐,随意往船门上一靠,两腿微屈,摊出个狂人模样。他闭目深深吸了口气,被带着淡淡水汽的江风一吹,就差舒服地咏叹起来。
见到白衣人如此不客气的模样,卓不归不由皱起眉头:“杨意,你平日里在武林盟不是日理万机吗,如今平白无故跑来占我的地方,有何贵干?”卓不归讥讽道,对武林盟的无赖盟主很是不满。
杨意笑道:“没有贵干就不能来探望卓宫主了?你我相识多年,不是老友也是熟人,同是在外游玩,两人结伴不比一个人热闹?”
“怕不是热闹,是闹心。”卓不归说着抬了抬下巴。
杨意顺着卓不归目光看去,却见四面八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船只直冲而来,黑压压一片十分壮观。每条船上二三五人不等,粗略一算足有五六十个!如此阵仗,分明是来者不善。
“杨意,这是你送我的礼?”卓不归道,嘴角浮现难以察觉的苦笑。若果真是杨意的安排,自己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卓不归终于没忍住,抬袖掩口咳嗽了一声,然后立即又挺直了身板,仿佛丝毫不曾动过。但这般的动作怎能逃过近在咫尺人的眼睛。
杨意察觉到卓不归一刹那的痛苦,忙问道:“卓兄有恙?”说着更跨上一步要拉卓不归手臂,被卓不归让开。杨意看着从手心滑过的青色衣袖,微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