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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1)

寒气化作漫天雨雪,淅淅沥沥将金阳殿前的地砖染得湿黑一片。

台阶尽头,朱红的殿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小太监的衣角飞快略过。他走到纯惠妃面前,深深跪下。

纯惠妃抚摸着一旁幼儿脖颈笑道:“遥儿,今天就先学到这里,你去玩吧。”

谢遥欢呼雀跃由宫女领出了金阳殿。

纯惠妃发问:“燕大人还是打定主意不肯见本宫吗?”

小太监道:“宰相大人说虽然他是娘娘的亲哥哥,但身为外臣不敢私见宫妃。”

纯惠妃冷笑:“哥哥这哪里是不敢私见妃嫔,是因为发现他手底的禹桓是我的人,心中起了嫌隙。禹桓将那些名册交官,差点连累了哥哥,幸好皇上只是斥了他御下不力。”

纯惠妃蹙眉:“不过,禹桓忽然暴起,将事情全部揭露出来。薛从景为了揽下全部罪责,竟然在狱中寻死,实在蹊跷。如果离间了我和燕相,那么谁会得到好处呢?”

小太监深深跪着,绝不出言揣测主子的心意。

纯惠妃道:“你去查薛从景的死因,可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回娘娘,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只是薛公公死后,他手底的一个小太监也忽然得了急病死了,匆匆运出宫葬了。”

绛紫抬头,笃定道:“那个人,叫做唐珏。”

“唐珏?”纯惠妃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少印象。

她起身回转,发问:“三殿下最近又在干什么?”

绛紫道:“三殿下素来风流不羁,饮酒狎妓,飞鹰走马。今日射箭场上的子弟们还看见他将一个人绑到箭靶上练习射箭。那人听说是他新得的男宠,走到哪里都带着,甚至还养在城外的迷楼里。三殿下最近一直没有住在分辉殿。”

一只玉面狸花轻巧走过来,依偎着纯惠妃的裙角蹭来蹭去,尽显爱娇之态。纯惠妃俯身将它抱起,摩挲着它柔软的皮毛,勾起红唇:“恐怕这些荒唐事只是做给外人看看罢了,他心中未必没有更大的野心。”

最近三殿下似乎相当勤奋刻苦,就算每天再忙,睡前也一定要看足一个时辰的书。

但今日他似乎有些焦躁,总是中断,指挥唐珏干这干那的。

一会儿口渴要倒一杯茶,一会儿圈注要研一碟墨,一会儿又嫌灯不够亮。

唐珏在他的指挥下,甚至连仓库里积灰的铜烛台都翻出来擦灰点上,还不能叫他满意。

唐珏蹲在地上收拾,心里想,你是不是快瞎了,得把整个迷楼都点着了,才能看得清书上的字。

只可惜这些话只能想想,既不能怒,又不能言。

谢宣披着白色里衣,赤脚晃荡到他身后,一拍脑袋说:“我明白了!我这是缼一盏‘美人灯’。”

所谓美人灯,自然不能缺美人。

唐珏全身上下被剥光,先是双手绑起吊离地面,随后又捆着两足向上拉,直至与上半身形成一只和谐的三角。

谢宣手持一只细细的红烛,站到唐珏身侧。

他的脊背优美,中间微凹的背线形成深深的暗影,没入肩颈消失不见。

谢宣眉眼含笑将蜡油滴在他的尾椎骨上。

蜡油刚滴上皮肤,唐珏便被烫得浑身紧绷,好似一张拉满的长弓。

待到蜡油呈现半凝不凝之态时,谢宣将红烛固定在唐珏背上。

随后,就这么顺着尾椎骨一路向前,连着插了四五根蜡烛。他二指并拢,一路划到花穴处。那两瓣阴唇已经被操得微微外翻,边缘发白,内里稠丽如蔷薇花瓣。

谢宣探进穴口,指尖生涩难进,便按在花蒂上轻拢慢捻,不消一会儿那肉缝竟渗出柔滑的淫汁了。

唐珏呼吸渐重,身子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谢宣并不让唐珏得趣,迅速将蜡烛塞进穴洞里,手指便毫不留恋地抽离。

唐珏人和蜡烛皆是大汗淋漓,黑发一络一络,湿漉漉贴在两腮。

做完这一切,谢宣很满意地抚摩他汗光点点的肌肤,问:“你觉得现在够亮了吗?”

唐珏口中衔着笛子粗细的蜡烛,连连点头表示相当明亮。

谢宣随意盘坐在唐珏身侧的地上,从案上拽过一本书,一打开差点没把唐珏气得背过去。

搞了如此阵仗,居然只为了看一本春宫连环画。

谢宣津津有味翻页,湛亮的双目对上唐珏视线,笑着说:“本宫想好下一关考你什么了,就考察‘智’。这样吧,本宫替你翻页,你就把这本书上的姿势从头到尾背下来。”

门外有人敲门,传来锦屏低低的声音:“殿下——”

“进来。”谢宣头也不抬又拈过一页,脸色已经冷了下去。

美人倒吊,火影幢幢,如此香艳场景饶是锦屏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低头说:“纯惠妃娘娘来了迷楼,此时正在客堂里等着。”

“她来干什么?”谢宣面露不悦,挽发起身,一件件将衣裳披好。

阴雨沉沉,画廊深长,谢宣快步走过,锦屏紧随其后。

客堂正中央,立着一个素色披帛的修长身影。

谢宣盯着那笑容,脚步放缓,脸上提前扯出笑容叫了一声:“霜娘娘。”

那身影回转过来,怀中抱着一只玉面狸猫,正是纯惠妃燕连霜。

燕连霜坐下,轻抚膝上狸猫,神情严肃:“宣儿,本宫听说你最近行为十分越轨。要知道你父皇还在病中,教养皇子公主的事情都吩咐与本宫。你切不可行事过分荒唐,惹他生气。”

谢宣失笑,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霜娘娘,儿臣实在不知道这些消息从何而来,非议皇家可是死罪。”

燕连霜正色说:“前几日射箭场,你可是将寻常百姓绑起来当箭靶?这件事在京师里传得沸沸扬扬。”

谢宣垂眸,眼睫弯起:“他是儿臣的男宠,恃宠而骄逐渐放肆起来,儿臣不过是吓唬他两下,叫他安分一些罢了。”

燕连霜道:“虽说平民不可议论皇家,可谁能堵得住悠悠之口?身为皇子,更是要行得正坐得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谢宣深吸一口气:“霜娘娘教训的是。”

“你也二十四了,再这样厮混胡闹终究不好。既然你那男宠行径放肆,就把他送到金阳殿来,本宫差人管教管教他。”燕连霜瞟一眼谢宣。

谢宣放下杯盏,神色平静抬眼,语气却十分坚决:“儿臣的人自然由儿臣自己管教,哪里有送出去的道理?”

燕连霜冷笑,终于托出自己的盘算:“一个人得了过分偏爱终究不是好事,凡事过则成灾。最近宫外又送了一批新人,本宫看你也快到娶亲的年纪,今日便给你选了一名侍君送过来,也好叫你稳重一些。”

说着,她一双美目瞥向门外,一名身着银纱青衫的美貌少年走了进来。燕连霜道:“他叫林明霁,是个机灵活泼的好孩子。霁儿,快来见过三殿下。”

林明霁约摸十八九岁,眼眸如同一泓秋水,顾盼神飞。

他的目光一触及谢宣的眼眸便染上一层羞色,对着谢宣盈盈一拜,甜声叫道:“明霁见过三殿下。”

谢宣暗暗冷笑,纯惠妃夜访迷楼,迂回许久,原来只是为了在自己身边安插个蠢货眼线。

不过禹桓和薛从景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呢?

谢宣露出一抹笑意说:“那就多谢霜娘娘费心了。”

谢宣给林明霁拨了一个大院子。

唐珏打着扇在迷楼里瞎逛,终于瞧见了他那院子里池塘深深,假山嶙峋,还种满了梨花杏花和垂柳。

只待春风一起,院子便会烟霞绰约,极为绚烂。

唐珏倚着门槛,眉头直皱。

如果说唐珏和林明霁是谢宣手栽的两朵花,那么林明霁被养在了豪华大盆景里,唐珏只能算被随意栽到兜着土的小花盆中。

如果说唐珏和林明霁是谢宣豢养的两只雀,那么林明霁拥有一个连食盆都是金镶玉的金丝笼,唐珏只能算给了一根立足的树枝。

这么一想,紫灵芝泡水还是替谢宣那混蛋省钱了,早知道该扔进去泡脚。

但气坏了自己终究不值当,唐珏只好安慰自己“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了。

“你在看什么?”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唐珏心脏一抽,侧脸一看原来是八苦。

唐珏一边摇头一边扇扇子:“我当然是在看迷楼里的新人。”

八苦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林明霁正在和院落中的婢女踢毽子,一个不小心毽子挂到了池塘边的柳树上,林明霁捋起袖子就娇滴滴地往树上爬。

那些仆婢们围成一圈,在下头小心翼翼用手接着他,八苦便说:“他简直天真烂漫,这么快就和三殿下的人打好了关系。”

“谁说的,可我偏偏不喜欢他。”一只手忽然搭上了八苦的肩膀,八苦吓了一大跳,侧脸一看原来是飞玄。飞玄一身紫衣,满身银饰,走起路来从不叮当作响,行动迅捷却如鬼魅。

飞玄抱着苗刀斜倚门框:“他昨天竟然找我要个捕蝶网,说捉了蝴蝶三殿下一定爱看,可是天寒地冻的哪里会有蝴蝶,照我看他可真能装。”

一只手搭上飞玄的肩膀,飞玄一个激灵,侧脸一看竟然是谢宣。脑袋瞬间挨了一记爆栗,飞玄做贼心虚忙低了头。

此时唐珏和八苦完全没有察觉,唐珏气得打跌附和:“就是就是,旧人还没有站稳脚跟,新人便得了盛宠,这太不合理了!”

“真是奇怪,本宫怎么不知道新人得了盛宠。”谢宣的声音悠悠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唐珏和八苦一阵尬笑。

唐珏轻移脚底,准备开溜,却被谢宣拎住衣领不得动弹。

谢宣回眸乜一眼飞玄,罚他说:“你先回去把我桌上那沓书抄二十遍。”

旧人要有旧人的自觉。新人入府飞得满朝都是。斥谢宣目无百官、骄奢淫逸也就罢了,甚至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也捕风捉影安到他身上。

皇帝震怒,连夜召他去内廷,赏了五十大板,其中几板子是皇帝老爹亲自锤的也未可知。法地痉挛、抽搐,媚肉夹紧自己不停地倒缩,几乎把他夹得射出来。

谢宣松了他的口鼻,几乎是同一时刻,床单被喷涌而出的淫汁浇透。

唐珏哆嗦着将自己抱成一团,连脚趾都如同新发的叶芽般紧紧蜷起,汗津津地喘息。

情欲是一把烈火,将游走在血液里的丝一般的寒冷,一点点地烧化、融化。可是一切归于寂寂之时,这彻骨的冷便会再度卷土重来。

渝陵地处大幽朝西南角,与南疆接壤,是大幽重要的金银矿产地。昶帝礼佛,京师慈瑞、重华、崇灵三寺中供奉的纯金佛像便采自渝陵金矿,再由雕工精湛的工匠师傅制成。

较大幽大部分富庶的疆土不同,渝陵物候更加炎热、干燥,不适宜粮食种植,有时甚至会发生干旱之灾。

而这里于唐珏的好处便是,可以松快地晒太阳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舟车劳顿,抵达渝陵时,这里已经阳光炽烈,花木馥郁犹如浓夏。

不仅人能晒太阳,银票、华服也能随意铺得满院子。

谢宣赏的,不晒白不晒。刚来的第一天,府里便传遍了新任观察史的三皇子有个很得心意的男宠,生得俊眼修眉,目光顾盼流转,真真是个水晶般的人儿。仆婢们看唐珏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佩服艳羡。

唐珏躺在一张软椅上,折扇盖着脸,青丝在微风中卷起。

受累的是八苦,黑着脸坐在交杌替他给衣服翻面,还要时刻提防银票被风吹跑。

八苦恶狠狠站起身:“你自己来,明明是你要晒东西,凭什么累死累活的是我!”

“难道我朱八苦是你唐珏的专属仆人吗?”

唐珏在折扇下跟着他无声地做嘴型——总是这一句,也没个新意。

唐珏喃喃道:“太阳晒得我骨头酥了,八苦,我现在实在没有力气。”

八苦叉腰:“我看不是把骨头晒酥了,而是晒了一把懒骨头。”

“唐公子怎么会是一把懒骨头?”一把干净的男声里掺着一串铃铛声,绯色的衣摆掠过,一双丝履停在月洞门前的石砖上。

唐珏翻身坐起,扇子啪嗒掉在了地下。

门前站着一个很好看的男子,怀中抱着通体雪白的狐狸。狐狸的脖颈上用绯色丝带系着一只很大的银铃铛。

他两指夹起一张银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子里飞出去的,微笑道:“我可以进来吗?”

双眼一眯,赫然是一只化了形的狐狸。

八苦呆呆点头:“可以可以,请进请进。”

“我叫梅子箐,是渝陵监理司的监修,也是三殿下少年时的伴读。”梅子箐自报家门。

唐珏收起眼帘,眼珠微动等待下文。

“听说三殿下得了一位很可心的人,我是必定要过来瞧一瞧的,唐公子果然生得很俊俏。”梅子箐眉眼俱笑,又低头看狐狸铃铛上映出的倒影,作出揽镜自照之态,“不过我同样生得很俊俏,俊朗之外还颇有风情。每日晨起看见玉鉴里的自己,我总是要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得出我这般宁馨儿?”

唐珏和八苦嘴角抽了抽,如此不吝啬夸赞自己的倒也……很少见。

梅子箐热情道:“这里天气太过炎热,人也容易晒伤。我给你带了一盒脸脂,是白芷、白芨研成细粉,辅之以银杏果的汁水,再添上杏仁油制成的。是我亲自配制,不但能舒缓晒伤,还能细腻美白肌肤。”

唐珏接了过去。

八苦道:“天气很热,雨水又少,那岂不是会发生旱灾?”

梅子箐想了想说:“有些年头是会有旱灾,不过渝陵历来以开采矿山为业,粮食多从其他地方调配。不过咱们隔壁的南疆可就惨了,每逢旱年便大张旗鼓作巫术祈雨,手段既古老又残忍,十几年前甚至还献祭了一位圣女。可即便如此,南疆还是大旱三年。只是苦了渝陵边境的百姓,隔三差五要受那群人骚扰掠夺。”

唐珏疑惑道:“献祭了一位圣女是什么意思?”

梅子箐的表情耐人寻味:“南疆的长老们说,圣女身兼护佑子民的责任,便让圣女歌舞娱神,邀请旱魃上自己的身。他们将旱魃绑起活活烧死,从此南疆便不会再有大旱了。”

“什么是旱魃?”八苦不解。

唐珏摇扇:“旱魃是远古时代的一种怪物,猱形披发,只有一只脚。所至之处必会发生旱灾,大雅中‘旱魃为虐,如惔如焚’说的便是它。”

梅子箐不做声,淡淡瞥一眼唐珏。

八苦听完露出恐怖的表情:“那烧死的岂不就是圣女?这群苗人真是野蛮!”

梅子箐眉毛微抬:“他们不但心性未曾开化,而且奇技淫巧颇多。听闻南疆人善蛊,有一种‘游丝银蛊’给人种下后浑身彻骨冰寒,唯有情欲之火能暂时舒缓,不过那人终究会慢慢冻死。”

八苦听得毛孔微张,清风吹得汗毛倒竖后颈发凉,仿佛自己就被下了蛊。

唐珏仰头看天,眼睫上跳跃着一小圈淡紫色的光晕,亦是全身凉血倒涌:“在这样的阳光炙烤下,真的会有人被冻毙么?”

一回头,才发现飞玄软椅后立了很久。虽然腰带上系着繁复的银饰,可他若是想,行动起来便能不发出一点声响。

飞玄说三殿下差他来送衣服,说是今晚要带唐珏去参加洗尘的酒宴。衣服若是不合身,就让裁缝当场来改。

梅子箐起身,神情讶异感叹,没想到三年不见,飞玄竟然长得这样高了。他伸手想揉一揉飞玄的脑袋,却被对方如一只灵敏的小兽般躲过。

梅子箐摇头,小南蛮,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回眸对唐珏作出一个飞吻,风情万种一笑,那就今晚上宴席上见。

看得唐珏和八苦下巴都要惊掉。

飞玄今日和以往颇为不同,活泼烂漫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神情郁郁的脸孔。

八苦觉得很奇怪,便想着旁敲侧击地问一问原因,飞玄神情忽然变得怨毒,一字一顿直接道:“那个被长老们合谋烧死的圣女,就是我娘!”

唐珏用扇子半掩脸孔,眼睛微微睁大,心思流转,南疆这片土地上又有何讳莫如深的秘辛呢?

说是给谢宣接风洗尘,可渝陵最重要的两位长官却迟迟未现身。

一位是刺史邹文谦,另一位则是折冲府大将军云川。

不能开宴,而且谢宣的脸又黑了。既然没胆量看他,唐珏只好托腮看台上舞姬作舞。

此地少女们模仿南疆人的衣饰,头上戴着银链缭绕的头冠,藕白的手臂上套着层层银钏,旋转时腰间环佩叮当,不多时他便在柔靡的乐声和叮叮当当的响声里头点如鸡啄米。

谢宣淡淡飞了他一眼,唐珏立马直起腰睁大眼睛,正襟危坐。梅子箐坐在席上,目光灵活地在两人间飞舞,莞尔一笑。

而接待谢宣的官员柯昭早已等得不耐,皱眉吩咐一旁的小厮再去请。不一会儿,小厮回转道:“邹大人说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就来,请三殿下多担待些。云川云将军则说今晚不来了,又有苗人来渝陵边境闹事,云将军披甲上马亲自带兵去围剿了。”

云川,唐珏已经听本地人说过他的名号,叫做“雷霆霹雳大将军”。想必是个几百斤重,行事却干脆迅捷的大胖子吧。

柯昭拂袖怒道:“苗人闹事不是常有的事吗?平时遣一名副将去便是了,怎的今日偏偏要他云川亲自带兵?以前他一个武将不同我们来往也就罢了,三皇子的酒宴他倒要摆谱!”

监理司督造陆韬见柯昭发怒,先是慢慢抬眼观察谢宣的神情,又走到柯昭身前劝道:“别驾大人,您还是先坐下等吧。或许今天的骚乱有些棘手,需要云将军亲自出面。”

柯昭深吸一口气,愠色未消。

忽然一声通传响起,“邹大人到!”除了谢宣,宴席上其他官员都站了起来。

唐珏好奇循声望去,进来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他就是渝陵刺史邹文谦。

他还没来得及换官服,虽然面上难掩疲惫之色,但目光炯炯,显现出不容轻视的威严。邹文谦身量高加之面色如铁般冷峻,更是将迎上去的柯、陆二人衬地白胖圆滑。

邹文谦环视四周,在看到舞姬与乐女时露出不悦的神情,他不做声看了一眼柯昭和陆韬,柯、陆二人立马将头低了下去。

既然人都来齐了,唐珏当然只管填饱肚子,偶尔竖起耳朵听一听谢宣和这些人的谈话。邹文谦似乎总是相当忙碌,就算有些不能推脱的应酬,也不一定能及时赶来。而谢宣对这个人居然有着难得的好脸色,酒宴上两人很少喝酒,反而对渝陵的政务地理相谈甚欢。

唐珏酒意微熏,迷蒙间看见有人来报柯昭说:“别驾大人,那个男人又来监理司了。说是今天邹大人也在,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柯昭面色变得不自在,压低声音呵斥:“赏恤都给了,还来衙门闹事成何体统!”

邹文谦凝了脸色发问;“什么事情?”

柯昭恭敬回道:“刺史大人,监理司原本有一项工程,在挖矿的过程中矿洞塌方,死了一批工人。其中有个男人的儿子,恐是嫌赏恤不够多,总是来衙门闹事。”

唐珏摇着扇,看见谢宣和梅子箐交换了一个眼神,又似瞥非瞥看了自己一眼,便收起眼帘坐好。

邹文谦道:“让他进来。”

陆韬站起来阻止说:“刺史大人,今日之宴首要是给三殿下接风洗尘,若是忙着处理公务,可是坏了大家的兴致。下官作为监理司督造,本就该对这件事全权负责,不如让下官这就去处理。”说完,陆韬便走了出去。

酒席方散,唐珏甫一夸出轿子,便被如水的月光倾泻了一身。一阵微风拂过,全身毛孔微张,瞬间鸡皮栗起。脑子清醒不少,脚底仍旧软绵绵的。

谢宣和梅子箐并肩走在前头,梅子箐回过头来对唐珏粲然一笑:“我与三殿下多年未见,你且将他让给我几个时辰叙叙旧。”

什么叫做让啊,本身也不是我的。

再说了,什么旧能叙几个时辰。

谢宣回眸,脸上是一抹难得的温柔:“你喝醉了,先回院子里睡觉。”

月光下,谢宣和梅子箐的影子又深又长,两人的头顶仿佛堆叠了一圈透明的光晕,唐珏点点头。

有人灵巧地避过巡逻侍卫,侧身贴到墙根,又壁虎游墙般缓缓爬上了屋顶。小心翼翼揭开一片瓦,瞧清了烛火明黄的房间内景。

谢宣和梅子箐对坐茶案前,周围并无旁人服侍。

梅子箐笑道:“元绥去后,我很少见你这般松快平静过。”

谢宣语调很平静:“时间终究会使一个人淡忘很多感受。”

“不止因为时间吧。”

“豢养一只宠物,也能让人稍微得到情感上的慰藉。”

“殿下,他是一个人,而非让人放在手心把玩的鸟雀。你若是想好好待他,需得拿出一颗真心。”

元绥是谁?

房顶上的人眼珠微转,错过了谢宣的回答。他凝神再看,梅子箐从袖口掏出一粒闪着金光的东西,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

谢宣将它放在掌心,仔细观察了一番:“色泽看着不对,颜色太红,这就是淳德县矿砂中提炼出来的黄金?”

梅子箐点头:“也是铸造金佛像材料的产地,冶炼的地方也就安置在淳德的一处矿洞里。后来矿洞出了意外塌方,里面无一人生还。”

谢宣眯起眼:“这金子从何人身上得来?”

梅子箐道:“今日去监理司衙门闹事的男人,叫做李大勇。这是他父亲曾经偷偷带回家的,说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若是一朝翻案,就将这金子作为物证交官。李大勇不敢将它给督造陆韬,私底下将他交给了我。”

月光下,男子屏息悄悄听着。

一只野猫忽然跳上房梁,赫然撞见屋顶庞然大物。

男子抬眸,冷定的目光与野猫幽绿的眼瞳骤然相接。“呜哇——”那小兽顿时发出狂乱的叫声。男子伏下身要逃,瓦片被踏滑,发出噔噔响声。

“什么人!”守在檐廊下的锦屏低呵一声,立马绕着围墙巡视一周,果然发现有个身影跌落在后窗一棵树底。

雪亮的剑光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银弧,贴上那人脖子上的肌肤。

“你是谁?”锦屏厉声呵斥,紧接着露出错愕的神情:“唐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唐珏拍拍身上的尘土,很傲娇地站起身,鼻孔朝天:“殿下不是对我最好的么?否则怎么会赏我那么多金银财宝。我今日倒要来看看,那个人要如何分走属于我的宠爱”他抬脚便往正厅里闯。

锦屏颔首,拦住他低声劝阻:“唐公子,你就算喝醉了也不能乱闯观察史议事堂啊。”

唐珏不尴不尬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两眼翻天,咕哝一句:“不让进就不让进。”

谢宣和梅子箐已经闻声赶来,锦屏半跪着面露难色措辞道:“殿下,唐公子他喝醉了又担心……您,所以就躲在树后面偷听。”

唐珏偷觑一眼谢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撒泼:“殿下你这是要变心了吗,竟然和他叙旧一叙一时辰,还笑眯眯的,你从未对我这样温柔过。”

谢宣长眉一轩,真的对他露出微笑,反而吓得唐珏一个激灵,血凉了半身子。

唐珏扶额做出一副弱柳扶风状:“我的头昏昏沉沉的。”说完作势要倒,却被谢宣一把捞在怀中打横抱起。

梅子箐见这幅场景,很识趣地告辞了。

唐珏一路装昏被谢宣抱到床上,两条腿既软又僵,生怕一个乱动就要被识破。

谢宣半支着胳膊躺在他身边,伸手拍拍唐珏的脸:“还装呢?”

唐珏眉毛狠狠一抖,自以为已经被谢宣堪破,不知该动还是不该动。正犹豫着,又感到谢宣凑近他的领口,喃喃自语:“好像真的醉了。”温热的气息落在颈项,掻弄地皮肤一阵痒麻。

唐珏偷偷睁开一只眼,猝然对上谢宣注视他的目光。烛火葳蕤,阴影交错下更显得他的眼瞳呈现出一种幽幽的浅碧。

“你近来很张扬,太自信的人容易失了分寸。”谢宣的笑声在浓夜里有些骇人,他拉开唐珏的双腿,连臀肉中间那条淡粉色的股沟都剥了出来。胯下一顶,便毫无怜惜地撞了进去。

“殿下!”唐珏忍住惊呼,缓缓将这两个字从口中倾吐出,婉转而低回。强烈的刺激下,他的眼中已经蒙上一层楚楚可怜的水雾。

还好,至少他没有深究自己爬墙的事情。满院子晒银票财宝,还在旁人面前泼妇打滚,偶尔做只能充作调情,次数多了便招人厌烦了。

未经润滑,甬道极为生涩。粗粝的摩擦盘剥着脆弱的黏膜,谢宣在体内插弄时,唐珏几乎觉得自己被一杆肉刃中中间反复劈开。他颤抖着喘息,不住地用两条大腿去摩挲谢宣的腰身。那莹润的大腿上,已经沾满了汗光了,水淋淋地在谢宣的腰上挨挨蹭蹭。唐珏抬起两只手腕勾上谢宣的脖子,下身艰涩的吞吐渐渐寻找对方的节奏,终于奋力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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