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平复。
许绍城耐心地陪着他,还帮他把打包好的衣服一件件地放回原处。
李伯让人泡了热茶,给许绍城倒上满满的一杯。
“这还是梁市那边今年给老爷送来的新茶呢!可惜老爷才喝过了一回”李伯原本兴冲冲地在介绍,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又红了。
许绍城轻抿一口,浓醇苦涩的滋味在舌尖打转,但当茶水滑过喉咙,又能品出些许的回甘。
他不爱喝茶——相比起性烈的酒与咖啡,茶于他来说,太过清淡了些。
但他爷爷,嗜茶如命。
“老爷常说,茶能清心。”李伯哽咽着,抬手按在胸口,“自他走后,这茶我都是一壶一壶地喝,可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许绍城一语不发,眼底的墨色愈加的浓郁。
他一口喝光仍旧滚烫的茶水,舌尖麻痹到失去知觉。
然而心脏处传来的钝痛却不见减弱。
——李伯说的,果然不错。
他把空了的茶杯放到桌上,李伯立刻又给他倒满。
“其实我也知道老爷年纪大了,总有这么一天的可”李伯摇着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得没有一点儿征兆,晚上跟泽瑞少爷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很精神,没想到”
许绍城的眼皮跳了一跳,“爷爷走那天,许泽瑞来过了?”
“泽瑞少爷来汇报工作。”李伯说,“他每个月都会来,以前都是月头,这次晚了有半个月,还是老爷等不及了打电话催,他才来的。”
许泽瑞每个月来见爷爷,许绍城是知道的。
爷爷虽然把云天集团交给了许泽瑞来打理,却始终不能放心,只好通过这种方式来保证公司的正常运转。
但许绍城不知道,爷爷走的那天,许泽瑞也来了。
他本就觉得奇怪——爷爷的身体虽说不上好,但毕竟没患什么能够随时毙命的恶疾。生活上又有李伯照顾打理,还有家庭医生定期来检查怎么看,都离“油尽灯枯”远得很。
可寿命这东西,玄得很。
所有的人都说,爷爷这是“时间到了”,是“喜丧”,他便没有深究。
今天听李伯这么一说他又忍不住起了疑心:“许泽瑞那天跟爷爷独处过吗?”
“汇报工作的时候通常都只有他们两个人。”李伯如实回答。“您问这个”他跟了许老爷子好几十年,眼力见向来比一般人要快一些,“是怀疑老爷的死跟泽瑞少爷有关系吗?”
许绍城没有说话,但眼神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真不是为泽瑞少爷说话”李伯关上房门,压低了声音:“但泽瑞少爷应该是无辜的。泽瑞少爷那天是下午来的,汇报完工作以后还跟老爷一块儿吃了晚饭。那个时候老爷还很正常,还教泽瑞少爷怎么处理公司里的事。泽瑞少爷吃完饭就走了,我帮老爷洗漱完,把他送进房间,扶着他躺上床才离开。所以,如果老爷不是正常死亡,最有嫌疑害他的人,不是泽瑞少爷,是我。”
但李伯没有杀害爷爷的动机。
相反,许泽瑞的动机,他可以列举出许多条。
“我只是随口问
问。”许绍城微微一笑。
他不打算与李伯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