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我妈人就已经在医院了。那时候我见不着我爸,有事都是律师来回传话的,我跟律师说,让他转告我爸,人不在位,家还在!我和妈都在,说什么都得保住一条命!
律师回来告诉我,我爸让我去找省高院的杨叔,我记得杨叔,跟我爸是老交情了,救命似的给他打电话,找他的人。可是那个时候,我们一家都是瘟神,人人躲出五丈远,我曾经也是个呼朋引伴的,里里外外全是朋友,可真格的时候,像光光说的,没有一个伸手的。我没有办法,直接到高院门口的停车场堵他,我一天一天的堵他个老兔崽子,下着雨,怕他看见我,连房角都不敢站,蹲别的车后面等他,逮着他,不等他说,我先说:“我爸不求别的,就要一条命,他现在咬死了嘴,可什么都没说过,给他逼急了,要死大家一块死!”
二审判了个终身,我爸看见苗头,燃起了希望,坚持上诉。可是我妈熬不到了。我守在病床前,我妈问我:“保的住吗?”我握着她的手说:“保的住,肯定保得住!”
医院催我去缴费,药都停用了,可是家产都被冻结了,我哪来的钱?我去找院长,院长也是熟人,他倒是没客气,直接跟我说:“这就是有人要逼死你一家!阳阳啊,你家的事,我管不了,别怪叔叔。”我说:“没别的,就是把我妈药供上。”
我坐在院长的办公室里,听着他屋里的钟声一下一下的当当响,他说:“这时候我帮你,明天我就得去陪你爸!”
我起了卖房子的心,可是中介打听了房子出处,没人敢接手,我穷的叮当响,兜比脸都干净。
我被逼无奈,穷苦潦倒,还要安抚我妈,我妈心里有数,就什么都不问了,拉着我说:“要保住命啊,你爸也是,你也是,都要好好的,努力的活下去!”
我问她:“那妈你呢?”
出事之后,她一直生活在恐慌之中,每天心惊胆战。大概冥冥之中,她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反倒静了下来,她看着我,一脸的慈爱,她说:“我先过去,在下面保佑你们爷俩。”
她颤颤的伸出枯枝一般的手,覆在我的头顶说:“来,给妈笑笑。”
我努力的,但我自己都能感觉我脸上的肉都是颤抖的,我笑。
那天夜里,当呼吸机从我妈脸上拔下的时候,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唐木星把医生护士都推走,说:“让她静一静,让她静一静。”
我不知道我跪了多久,但我记得那晚的天很黑很黑,不见星光。我跪在地上垂着头,突然发了疯,照着地砖冲我妈磕头,一下一下的用脑袋往地上砸,砸的地上都溅出了血,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疼,病房里都是咚咚的回响,可我感觉不是我脑袋砸地,而是整个世界都在砸我的脑袋。
唐木星拉不住我,叫来几个护士把我捆住,给我打镇定剂,我是倒在我妈身上的,镇定剂的效力很大,那种昏沉的感觉很快逼了上来。他们按着我,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把头转向我妈,我要记住她的脸,我拼命拼命的看着我妈,要记住她的脸。
那一拨,下马的人不少,保下命的没几个人,外面传我爸怕死,在里面乱说才活下来的。我冷哼,他要是乱说的话,早死了,就是没乱说,才有的后来的二十年。没抗住的,乱说的,都死了。
终审之后,我带着判决书去看我妈,复印了一份烧给她,我蹲在碑前跟她说:“妈,你放心吧,我爸命保住了,你好好睡吧,好好看着我们爷俩。”
我记得我妈最后的话,我好好的活,努力的,认真的生活,可是我一个国外辍学的学生,什么学历都没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能干什么?
我和光光为什么这么好?就是后来她帮了我一把,人都躲远远的时候,只有她看我太难了,背着她家老爹,找人给我介绍的这个工作,虽然是个临时工,但这里没人知道我是谁,也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工作后,踏实了,彻底踏实了,无论是我的人,还是我的生活,都很接地气!五年,五年的时间里,我有三年半的时间都留在盛京,一次都没有遇见过林边,我虽然没有想见她的想法,可还是感叹过,大抵,我们还是没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