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飞说了两句犯嫌话,自顾走了,向大爷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最后没奈何,捏着鼻子,还要去替他揩屁股,便转身去找康同知。
康同知看向老爷来拜访,顿时屁滚尿流,虽然大家都是同知老爷,可是,一个文同知,一个武同知,相差何止以道里计……
向鼎看这位康同知头发花白,还一口一个卑弁,倒也有些不落忍,不过,文人面对武人自带优越性,当下和颜悦色:康老兄,你我同为同知,向来少些走动……
这话一说把个康同知骨头都软了三分,连道不敢,可脸上的光彩,就如五百年后打了一阵玻尿酸,着实年轻了几岁……
康同知赶紧叫后面康奶奶来敬茶,向大爷一瞧,顿时心里面叹气,怪不得三弟遭不住,这桃窈柳致的,宛如*****,想三弟正是气血方刚……想到此处,未免觉得这位康奶奶不自重,眼神未免就严厉了些。
向大爷吃了一口茶,把茶盏往旁边花茶几上一顿,板着脸就说:按说,这话,本不该我来讲,但是?康老兄?你这位宝眷,既长得这般颜色?便该深藏后宅?不要胡乱走动,这行都司衙门?颇多气血汉子,如今南赣巡抚又驻扎了进来?这瓜田李下的?总是不妥当。
说了这番话,向大爷一拂袖子就走了,把个康同知楞在当场,许久?这才叹气?我说哩,这位向老爷怎么无缘无故来拜访俺这个无权无势的武同知……
康奶奶也是涨红了一张脸,任凭是谁,被别人跑自己家里面来指桑骂槐,脸上都要挂不住。
一张脸红了转白?白了又转青,康奶奶这时候才高声叫道:“即便是个同知老爷?也管不到俺们老爷头上来,怎么就大大咧咧跑来俺们家说长道短……”
康同知一把抱住她?伸手掩了她嘴,“老婆千万别高声叫……”
康奶奶挣扎了几下?终究放低了声音?“妾只是替老爷不值当……”
“我一个武同知?有什么值当不值当的。”康同知松开康奶奶,叹气就说:“人家是正牌子出身的进士,像俺们这种靠着点祖上余荫的角色,自然不入人家的眼,你也莫生气,说起来,还是老婆你生的好看,大约,有南赣巡抚老爷麾下哪一家土司衙内瞧上老婆你了,这位向老爷来把丑话说了一番,说起来,大约为咱家挡了……”
康奶奶心知肚明,谁不知道这位向大爷和自家衙门卞老爷还有那位小戴相公,三人乃是个八拜之交,心里面未免忐忑:俺是千肯万肯,这位小戴相公,未免嘴也太不稳……
不过女人么,再怎么慌,嘴上决计是不肯松的。
这便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的,女人哪怕外面有了相好,那嘴上是决计不肯承认的。
男人哪怕外面没有相好,那嘴上也是要吹一下自己外面有几个相好,不如此唯恐自己被人瞧不起。
至于什么刻把钟时长,那都不好意思吹,要吹也得吹半个时辰,不然怎么张得开口?
明明慌得一比,康奶奶却是说道:“老爷放心,妾心中那也是有一杆秤的,也只有老爷宝我爱我,妾,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
康同知掩住她的嘴,“说这话做甚么!你也莫怕,咱们只在后衙,难不成还怕有人来后衙抢人不成……”
夫妻二人商量抵定,康同知便去前面南赣巡抚老爷处上衙,别看他是个同知老爷,谁叫他是武人哩,按规矩,要上宿直到五更。
当然,旁人来了也不至于,可是南赣巡抚号称小一号的四省总督,在朝廷来看,或许不过如此,可对于地方上这些武职来讲,不亚于天老爷一般了。
康奶奶有两个丫鬟,一个是之前夫家大奶奶替她买的上灶丫鬟,一个是后来康老爷替她买的丫鬟。
既然有先后,自然就有个亲疏。
康奶奶把后买的那个放在奶妈身边一起带孩子,自己身边这个是跟她一起嫁过来的,那时候她丫鬟初上位,两人还有些共同语言,天天在一起,感情自然亲厚一些。
丫鬟替她铺床叠被,一边就说,那小戴相公吃干抹净,倒是不认了……康奶奶吓一跳,左右看看,随后,伸手就打了她一记。
“你倒是想哩!人家那个出身,难不成还能挑俺做正房奶奶不成?”说着,她未免狐疑,那眼睛仔细看了丫鬟两眼,“莫不是你起了心思?想给人家做小罢?”
那丫鬟脸上顿时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康奶奶未免长叹,“你倒是想的恁好事,那小戴相公什么人?还能瞧得上你?那天若不是我使出手段,他又着实吃多了酒,你以为俺们能有这机会?春桃我与你说,像是俺们这种身份的人,攀着男人上位,那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你得看准了,哪些是露水姻缘,哪些才是可以死死栓住的……”
有些男人总觉得自己睡了人家一次就要对人家负责,可问题是,你肯,你问人家肯不肯?
女人天生比男人早熟,男人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女人就已经开始明白事理了。
谁是露水姻缘,谁是可以接盘的老实男人,人家早早分辨清楚了。
像是之前调戏康飞,康奶奶心中很清楚,只把自家身子快活罢了,难不成还能做个长久的夫妻?
她是点到为止了,可康飞却傻傻以为会有麻烦事……同样的,她这丫鬟,也是痴心妄想了。
康奶奶把丫鬟训斥了一番,丫鬟其实也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了,之前只是抱着万一的态度,被奶奶一番话,说得心甘情愿,这丫鬟到底年轻,沾了枕头就睡了。
康奶奶却是翻来覆去,把两条腿夹得跟个棉花一般……一直到五更时分,眼睛迷迷瞪瞪地才想睡,听见外面敲门,披了衣裳下去开门。
康同知一身夜凉,瞧见是她来开门,未免感动,说,还是老婆心疼我,那两个丫鬟真是不知道轻重,等老爷我睡足了起来,把她们两个狠狠骂一顿。
按下康奶奶不表。
那边向大爷让人给康飞递话,赶紧回这边衙门来,大哥我都替你摆平了。
康飞对于这位老哥哥的操守倒是有点信心,既然说摆平,想必真摆平了,便从田姬那边打道回府。
他回来后,却愕然发现,线娘那边已经上手,虽然忙,却完全不需要他了,他唯一的用处,大约就跟庙宇里面的泥胎木偶一样,只需要坐在那里受人香火……
康飞未免就对向大爷抱怨,说大哥你叫我回来作甚。
向大爷看在眼里,对那位魏国公府上五姑娘真真是一个赞不绝口。
一路上走来,也没看出这位五姑娘如何,不曾想,三弟无心,把她推到那个位置,居然历练出来了,果然是开国中山王之后。
康飞未免要撇嘴,心说你这个是以血统论啊!真真是一个要不得。
不过,自己何必去挣这个,难道要把线娘赶走然后自己去?那岂不是傻了?
当下他自然顺着向大爷的话说,随后又开始过起没心没肺的日子……只等着好日子来临,把二哥卞狴犴和俞家姐姐送入洞房,他戴康飞的任务便圆满了。
不过,其实这日子挺没趣的。
古代娱乐少,无非就那些个调调儿,能听个戏,就算是顶尖儿的享受了。
可这时候的戏剧,乃是南戏的天下,以吴语体系为主……像是建宁府唱戏的,当地谓之【土优】,唱起来那叫一个催人欲睡。
幸好,这时候的南戏,还比较三俗,经常往下三路去,老百姓喜闻乐见,康飞也勉强还能瞧个乐呵,等再过些年,文人士大夫开始改编戏曲,把三俗给反掉,就不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