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闲不住的船长,阿方索船长找到了苏泽。
“苏,你们是要打倭寇吗?”
苏泽点点头,如今长宁卫备战是外紧内送,长宁卫是只进不出,他并不担心消息会泄露出去。
而且这样规模的备战,也瞒不住海上经验丰富的阿方索。
“我能一起去吗?”
苏泽沉默了一下说道:“海战会很危险。”
“我想见识一下东方的海战。”
苏泽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阿方索船长已经接触了这么多的机密,苏泽根本没有放阿方索回去的想法。
只要给足了待遇,苏泽相信阿方索船长肯定会愿意留在大明的。
明末很多传教士不久在大明安了家,甚至换了清军入关之后也照样被清廷接收。
汤若望就是被徐光启举荐为官,清廷任命他为钦天监的寺监。
九月十二日,到了曲蹄人启程的日子。
苏泽将两艘火药船的风帆收起来,用铁链连接在曲蹄人的船队后。
苏泽亲自登船,只等到了东奥岛的潟湖入口,就张开风帆点燃引线,等着火药爆破船自己飘到港口就行了。
林默珺则驾驶长宁卫那艘二百料的福船,远远的跟在曲蹄人的船队后方。
她的任务是追击没有被爆炸直接摧毁的船,特别是鹿大王那艘蜈丸号,确保这次不能让鹿大王再逃回倭国。
在长宁卫的码头上,这次主持出战祈禳仪式的是林彩娘了。
穿着庙祝的法衣,林彩娘像模像样的升起法坛,挥舞着木剑开了祈祷旗开得胜的仪式。
等到仪式完毕,林彩娘将热狗血泼洒在福船的船头甲板上,又切下林默珺的一段头发,缠绕在一枚古铜钱上,供奉在法坛桌案上,这场祈禳仪式圆满的完成了。
九姑婆欣慰的看着彩娘,出征祈禳是复杂的科仪了,可是现在九姑婆的身体已经力不从心,无法坚持这么长的仪式了。
林彩娘虽然已经排练了好几次了,但是九姑婆依然担心她出错。
现在能够圆满的主持下来,看来可以安心的将家庙交给她了。
九姑婆再看向飞翔的荷兰人上的苏泽,看向福船上的林默珺,看着福船上长宁卫正卒挺拔的身影。
九姑婆虔诚的向三师太娘娘祷告,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长宁卫的人心中都憋着一股劲,随着老百户战死的,是他们的儿子,丈夫,亲族兄弟。
和倭寇的血仇是化不开的,这不仅仅是林默珺一家的仇恨,而是整个长宁卫的仇恨。
无论福建有多少海商甚至卫所和倭寇勾结,有多少汉人裹挟在倭寇中为乱,此时长宁卫正卒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倭!
苏泽站在飞翔的荷兰人上,看着福船上整齐的身影,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所谓正义,就是可以挺直胸,堂堂正正喊出来的口号。那些通倭的海商,走私的渔民,畏战的军卫,无论他们说起来生活中有多少不得已为之,无论他们本身有多少苦衷,又有多少狡辩的借口,只有一点就是他们永远无法堂堂正正的说出自己做过的事情,只能藏在阴影中苟且度日。
而正义的事情,就是可以堂堂正正告诉天下人,我做的是对的!
如今在福建,杀倭就是第一等正义的事情!
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借口,只要一句“杀倭”的口号,最懦弱的汉子也会拿起武器。
长宁卫有无数不出战的理由,苏泽大可以修建炮楼防守,鹿大王也未必会攻击这么一个穷的小卫所。
长宁卫自保有余,林默珺完全可以不理朝廷出战的军令,反正大部分卫所都是这么干的。
但是在苏泽提出了火药爆炸船的计划后,林默珺第一个表示了支持。
长宁卫的正卒战意如虹,苏泽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师出有名”。
苏泽想到了几百年后那个中华沉沦的时代,无数仁人志士挺身而出,高喊出“救国”的口号,又是多么的正义凌然。
他们中不乏有本身就是家境优渥的,甚至自身就是既得利益集团的成员,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成为别人头上的人。
可是这些志士仁人们舍弃了一切,投身于那股洪流之中,不就是因为正义吗?
此时苏泽的脑中,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倭”!
这场航行要比上一次还要漫长,苏泽随时担心两艘装满火药的船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散架,又或者火药发生意外爆炸。
不过幸运的天平在长宁卫这边,九月十四日,月亮已经变成了圆形,冷冽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根据苏泽的测算,距离东奥岛已经不远了。
果然等到天亮的时候,苏泽已经能看到了东奥岛外海的珊瑚礁了。
围绕着月牙状态的东奥岛,有一圈珊瑚礁,这些珊瑚礁隔绝了外海的风浪,形成了月牙湾的潟湖。
在曲蹄人船队的远处,林默珺也用望远镜看到了东奥岛中央的山脉。
曲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倭寇巡逻的小船见到他们就立刻放心,根本没有登船检查。
苏泽开始计算风向和海水流速,调整好了风帆的方向。
老天爷再一次站在了长宁卫这边,风向是正好吹向月牙湾的,苏泽甚至不需要太调整风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