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不是上主真神,他是会死的。
但他的死造就了这个世界,双眼化为日月,铮铮铁骨化作了撑天不周!
这种感觉跟某个说:要有风!要有光!的神,是完全不一样的好伐。
在东西方的神话传说上,彼此都有洪水灭世,西方人是在上主的帮助下留下人类的火种,东方的人却是大禹自己凿山开路,三过家门而不入,最终安济天下。
东方的天破了,都是自己炼石头来补;在天帝的面前,断了头的刑天**左眼,肚脐当口,挥舞着巨斧依旧在战斗。
火是钻木得来的,草药是一口口尝下品出来的,天上的太阳也能射下来九个,被大海淹死,都能作了一只小鸟要誓把大海填平。
中国人敬畏天地,但从来不去害怕天地。
敬天法祖是中国人几千年来的传统,而被中国师法的先祖都是那些人呢?那就是上面的那些人,所以他们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一神教在这一点上搞不清楚,他们在这个时空的中国就永远也发展不起来。已经把握了时代的脉搏的东方是不会再给西方机会,让他们雄冠地球,任意宰割东方的。
谁敢说后世在日韩流传的一神教没有政治军事的buff加成?
这一点上,正教倒是比罗马的一神教教廷更有优势一点。以拜占庭帝国为例,那里的传统就是君主能自己较好的控制教会、任命牧首。
陈鸣在后世的网络上,甚至看到过一些正教徒的文,用春秋大义证教义的有之,用程朱理学解教父著作的有之,用唯识论论述三位一体的有之,调和祭祖和一神教的有之。再者正教向来不和政府明着作对,如果正教传如中国,“先觉者圣孔孟大教堂”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正教于科技、实力上就不如人了。
但眼下这个时代,正教根本就没有传入中国的机会,一神教的问题始终悬而未决。严酷的局势让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得不小心,但在场的人全部是虔信徒,似乎没有人打算放弃自己的信仰。
如今朝鲜的人均生活水平在不住提高,现任官府在民间的威信与日俱增,而对地方和乡间的控制力也在越发的根深蒂固。明道会的传教活动不仅不见起色,还要防备着被人告发。很多人都不敢轻易的对外扩散组织,而潜移默化又是需要很多的时间的,以李承薰为例子的一批人,最缺乏的却又是能自由支配的时间。
很多明道会人员都是如此。
因为在这个时候能够成为一神信徒的人,几乎都是不愁吃喝的人,都是如李承薰这般的人。因为他们不需要为生活去辛勤劳动,才有那个多余的时间来研究神学。
这就好比原时空位面里中国最先接触马教的那一批人,没有一个是正宗的泥腿子出身。
而且现在的朝鲜,佛教焕发了新的活力,之前几乎没有流传的道教也涌入了进来,再加上下乡工作队和文艺团体,精神生活还是很充足的。真的没有明道会这个生活在黑暗中的小老鼠翻腾的余地。
李承薰还多多少少能知道一点中国大陆的情况。那里,一神教的情况也很不美妙。普通底层老百姓的信仰也就那么回事,如果周围没有一个良好的宗教氛围(被士绅地主们敌视),周遭还有很多诱惑(比如改信得优惠)的话,这些人迟早会堕落到落后粗野的多神教的怀抱中去。
因为绝大部分的教民对比起上主,都更关心自己这个月能挣多少钱,下个月又能赚多少钱之类的琐事,根本没有精神方面的追求——他们如果还有力气和精神的话。
这一切都令李承薰这个虔诚的信徒极为愤怒与伤心,可惜他们都有家人累赘,否则这些人宁愿离开朝鲜,换个地方,就算不出‘国’,两京、广州也都比朝鲜的信仰气氛要宽和。
现在的朝鲜对于上百万原来的底层百姓来说,那就是天堂。这里生活富足、治安极好,没有贵族的压榨盘剥和肆意凌辱,没有战乱暴动,不再唯‘血统’是举,官府‘公平’地给了每个人学习考试的机会,即使没能进入正轨的学校,也可以到夜校和宏志班去学习。
后者是文教部新推出的一个举措,在学校放假的时候,学生离校之后,课本、教室可以空出来供失学儿童们来使用,后者学习的知识很基础很浅薄,但这是一个宝贵的机会。
朝鲜虽然人口少,但他们总体的识字率也不比原先满清统治下的中国高了。
只有李承薰这些忘祖背宗的人,才能在这里感受到浓重的压抑气息,才能生出要逃出这个‘人间地狱’的心思。
“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赞美上帝!
有爱的地方是天堂。上帝就是爱。上帝福佑的人,心中有正能量,品格高行为好,生命丰盛坚强。人活着不是单靠物质粮食,福薄的无法吃。无形的生命财富决定一切。灵魂得救是根本。拥抱上帝,就是摆脱阴间的牵引。人生客旅,上天堂好过下阴间。上帝是创造天地万物的神。信靠的人,天大福分。……”
赞美词的吟唱声中,这群人结束了自己的聚会。
李承薰穿着老农的衣服,头上戴着一个斗笠,背上背着一篓子山上的坚果,还有些草药,低头避开大路,走小道向着就近的一座镇子奔去。
这是朝鲜时代的一个县城,现在变成了一个小镇,但一样有官府。
战争摧毁了这里的一切,可才短短几年时间,这儿的民生就又已经焕发了勃勃生机。
李承薰在这里有一个隐蔽的据点,在那里他可以重新变回从四品官,坐上马车直接奔到他位于平壤城外的一处别院,路上不管有没有被人发现,那都无所谓。
毕竟他的确切身份很多明道会的自己人也不清楚,在明道会里,他是伯多禄,可不是李承薰。
陈汉的官儿非常多,明道会的人又分布很散,平壤这儿的班底本身是李檗打下的根基,李檗是十分信任他的,在丢官下狱后,李承薰以旧日朋友的身份去探望李檗——这样的人并不知他一个,拿到了李檗发展出的人员名单,重组了平壤明道会,实际上也可以说是乐浪明道会了。
李承薰就一直在用伯多禄的身份在面对着他们,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李承薰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圣光想要普照东方,太难太难。
但作为一个虔信徒,在黑暗中默默坚守,等待着光明有一天的到来,那也是一种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