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镇中百姓,他并不是此地乡民。”
“是五年前锦州遭灾顺流民来这里的,世事艰难,为了活下去许多人什么事情都做,还能如此方正刚直却又好学者,难得一见。”
他踟蹰了下,一只手牵住自己妻子的手,温声道:“夫人,我打算年后让诸学子比试一番,若他真有才学,便收其为弟子,他日荐其科举,也不必让这样的人才流落于山间,你觉得如何。”
那女子白了丈夫一眼,道:“举荐才学,本该是你这样读书人的天职,他若是真有才学,你不举荐才是失职,我也愿联系亲族,为其觅得良配。”
那青衫文士大喜,拥夫人入怀,暂且不提。
那少年从学堂之中出来,于心中默念今日所讲述的内容,又默默温习了这些文字的写法含义,不知不觉已走入了山中,这一阵风雪不大,似是别处山上有雪,随风刮来至此,已经慢慢停了。
他年少时家乡遭了大灾,颗粒无收,疫病妖魔横行,父母将仅存粮食给他,才勉强活下来,混杂难民之中,逃难来此,幸亏是此地收留,才得了落脚之地。
没有父母长辈看顾,本来会沦为那些泼皮破落户,但是他自年少时,每日梦中就会梦到奇异之事,梦中的世界有铁鸟冲天而起,人人来去,高楼大厦密布于城池之中,也有诸多方块文字。
梦中遗忘许多事情,但是也有许多事情还记得。
尤其是那些方块文字。
学不可以已。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仿佛有些声音在念诵这些,他总觉得梦中这些对他极为重要,故而对于这些话语讲述道理,深信不疑。
今日天寒,之后更怕有大雪封山,需得多捡拾柴火,方可度过之后的寒冬,齐无惑背着背篓步步登山,偶尔还可以捡拾到落下的松果,运气颇好,比往日早了一时三刻就已经捡拾了满满一背篓,约摸着可以度过这一次大雪,方才慢慢转圜。
只是不知何时,此刻山中竟然起了夜雾。
齐无惑肉体凡胎,并不能察觉,只是神魂有异于常人,多少察觉些许异样,微微皱眉,手持一根长而齐整的树枝,慢慢地朝着山下走去,若是寻常凡人自是不知不觉下山,但是他神魂更强数倍,误打误撞却入了旁处。
回首已不得前路。
行不过百余步,忽而听得一阵苍凉声音,打着拍子高歌,声音苍老清越,犹如金铁交鸣,却又有玉石之质,不觉刺耳。
中州奇异之处颇多,冬日有虫,亮如烛火。
旋起旋灭,已到近前。
齐无惑脚步微顿,不自觉已走入深谷,其不知周身虫鸟相随,夜雾之中猛虎垂眸,百兽诸灵都在,唯听得到那诗句吟唱之声越发清楚,手掌击打节拍,长声高歌。
“不着人间一点尘,满堂尽是学仙‘人’”
“衣衫总带烟霞色,杖履相随云水身。”
“铁笛横吹沧海月,袖袍揽尽洞天春。”
“而今汇聚十方客,任看何人是洞宾。”
“噫?”
“客来矣!”
“小客人,请上前一叙。”
第2章 结善缘
齐无惑听得入神,闻言下意识往前,复又走了几步,避开山岩,圆月高悬于中天,月色如水流淌而下,眼前视线,豁然大开,吟诗之人已映入眼中。
在圆月之下,青石之上,一名穿着紫袍的老者盘腿坐在上面,白发白须,但是精神却很好,腰间悬着一个葫芦,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正自伸手招呼他过去。
临近冬夜,山中却又遇到一名老翁。
可能是迷失了道路的路人,但是也可能是妖魔幻化,齐无惑抿了抿唇,左手拉着自己背着背篓的地方,右手往下按在腰间,那里有一口不大的匕首,磨得锋利。
年幼却能在镇子里不受那些泼皮们欺负,自不可能只是靠着书本的知识。
往前几步,道:“天色已经晚了,快要入冬,山上尤其寒冷,到了丑时几乎要冻死个人,老丈怎么还在这里逗留?”
少年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周围这许多的【学仙人】。
周围隐蔽了的诸多鸟兽精怪见状几乎肝胆都骇绝,眼前老者自是有身份有神通的,来此设了一玄妙无比的法咒,引来了许许多多精怪讲道,众精怪虽然不知其身份,却都极恭敬。
这少年不知怎么闯进来,还如此有胆量。
旁边一只吊睛白额大虎虎爪掩嘴,眼睛瞪大如尘世大猫,都给镇住,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幼年孩童,竟然也什么都不怕吗?!
那老翁却不觉得如何,只是微微抚须,忽而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腿,道:
“老夫家在京城城西,来此省亲,看望亲朋,见到这山的景色很好,上山玩赏,不知不觉误了时候,着急着下山的时候,一脚踏错,把腿给摔着了。”
“前不见人后不见路的,只能在这里稍微坐一坐,弄出些声音,盼着还有樵夫山客没有下山,能引过来,帮手则个。”
“要不然,就今日这大雪封山,老夫怕是要死在这山上,被野兽啃食啊。”
这一句玩笑倒是让整个山上的妖怪们打了个好几个寒颤,齐无惑看了看,月色之下,老者的腿脚果然呈现出异样,放下些许警惕,走上前去,检查伤口,确确实实有血肉之感,是人无疑。
又见到是年迈老者,心中犹疑去了大半,当即微微半跪,让那老者伸出伤腿,稍稍按压检查,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伤及筋骨,给伤口处敷药静养,约莫一个月就可以恢复了。”
他先是给老者正骨,又取出干粮并竹筒装着的清水让老者服下充饥,老者微笑道:“小兄弟懂得医术吗?”
齐无惑帮忙以布条困住伤腿,不抬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