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令,你……你血口喷人!”
“腾忠心体国,所思所虑无不是为大秦江山社稷着想。到底是谁有私心,请陛下明察。”
郑淮和内史腾先后开口,替自己辩驳。
嬴政犹豫了下,沉吟道:“只用一指薄的水泥,确实敷衍了些。从长远计,你二人有欠考虑。”
“诺。”
“微臣遵旨。”
始皇帝发了话,郑淮和内史腾黯然地垂下头去,满腔怨愤无处发泄。
他们原本商量得好好的,结果陈庆一来,三言两语就全盘推翻了之前的计划。
国朝大事,难道由你一人说了算吗?
“陛下,微臣还没说完呢。”
陈庆先作了个揖,继续说道:“人口增长不光会带来物料消耗的加剧,同时产出的废物也会随之增多。”
“咸阳在册户数约十七万有余,若是十年后再翻一倍,就是三十四万户!”
“依每户五人计,即一百七十万人口!”
“以微臣所见所闻,咸阳地下已经有少量陶制管道,供排放秽物和积水。”
“就算这样,还时常发生堵塞。”
“若是人口翻一倍,那陶管还排得过来吗?”
“届时粪尿积塞,臭不可闻。”
“外邦来朝时,未见咸阳,先闻其臭。”
“你们让域外蛮邦如何看待我大秦!”
陈庆的嗓门越拔越高,声色俱厉地盯着对面二人。
“这……办法总会有的。”
郑淮不服气地说。
“既然郑尚书有办法,不妨现在就说出来。”
“总不会是运回你自己家吧?”
“你可想好了,百万人每天排泄的污秽之物总计得有上百万斤,你自家消化得过来吗?”
陈庆戏谑地说。
“你……陛下,请治陈庆殿前失仪之罪。”
郑淮气急败坏,涨得面色发红。
始皇帝干咳了两声,威严地盯着陈庆。
“陛下恕罪,微臣本意是探讨民生,未曾想一时失言,并无冒犯天威之意。”
陈庆老实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寡人召你们来议事,可不是听你们吵架的。”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嬴政淡淡地问道。
“有。”
陈庆坚定有力的回答,把郑淮和内史腾气得够呛。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既然占据上风,还不见好就收,真要把我们得罪死了吗?
“若只顾路面通行,置排污管道于不顾,最多十年,必然如微臣所言那般。”
“到那时候,咸阳恶臭扑鼻,污水横流。”
“要想解决,又得把修好的水泥路全部挖开,埋设管道。”
“然后再行修建新路。”
陈庆目光真挚地说:“这一来一回,耗费可翻了倍都不止。”
扶苏赞同地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有理。”
“本宫先前看了您描绘的图册,也曾疑惑为何地下修筑的如此宽宏,几乎可使人直立在其中行走。”
“原来是为了咸阳的百年大计。”
陈庆意有所指地说:“朝中猛将如云,谋臣如雨。”
“如众生愚贤不等,良莠混杂。”
“微臣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在我心中……”
“五十年后的秦都咸阳,必然繁盛远超现今十倍!”
“街面上游人如织,哪怕远隔万水千山的化外小邦之民,都不辞劳苦,前来一瞻盛秦风光。”
“城中商铺工坊林立,商市贸易比现今昌荣数十、上百倍!”
“大秦所产玻璃、纸张、香皂、铁器、丝绸远销域外。”
“寰宇之内,皆以衣大秦服饰,用大秦器物为荣。”
“每天都有数万、数十万辆马车载着各式各样的器物来往穿梭。”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瞟向郑淮和内史腾。
“或许,这仅仅是微臣的痴心妄想。”
“大秦也有可能如某些人所料那般,五十年原地踏步,没有半点长进。”
“若如此……自然用不到这么好的水泥路,也用不上什么足以通人的下水道。”
“说我别有用心也罢,以权谋私也罢。”
“微臣的所作所为,皆是出自臣子的赤诚和良心,乃是对大秦繁荣昌盛的殷殷期盼……”
郑淮和内史腾吓得脸都白了。
嬴政的目光一扫,二人顿时瑟瑟发抖。
“郑卿,你来说,咸阳五十年后会如何?”
他的语气中透着强大的压迫感,显然心情十分不快。
“微臣……认为陈府令所言有理,咸阳五十年后,必然繁盛远胜历朝历代,成为享誉海内外的天下第一大城。”
郑淮恭谨地回答。
“内史腾,你说呢?”
嬴政语气低沉地问另外一人。
“微臣也觉得陈府令言之有理,乃老成谋国之言。”
“我等目光短浅,未能及远,多亏陈府令深谋远虑,才未犯下大错。”
“微臣……感激不尽。”
内史腾咬着牙关说。
陈庆得意地笑着:“二位过誉了,本官不过微末之才,怎值得如此赞赏,实在折煞陈某。”
内史腾根本不敢抬头,也不敢表现出有半点不满。
始皇帝殚思竭虑,就是为了打造一个流传万古的盛世王朝。
任何挡在前面的阻碍,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扫除干净。
“寡人的大秦,五十年后定然会如陈卿所言那般,甚至更为昌盛。”
“尔等再如此鼠目寸光、食古不化,这民部尚书令和内史令也不必当了。”
“寡人另选贤才!”
虽然二人乖觉地示好,嬴政依然怒气未消。
“微臣知罪。”
“微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