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能睁眼,否则她真想看看赵巍衡此刻的模样,想来他应该完全信了自己昨日的说辞,只是不知晓见面后他会问自己什么。
她顶天就知道他将来的官配是孙皇后,而且他会杀了赵二赵四,还会平定胡人之乱,结束诸侯割据,是开创太平盛世的齐太宗。
唔,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的话,貌似他的情史很丰富。
崔舒若煞有兴致的在想自己到时候对赵巍衡的说辞,然而不知是不是动用乌鸦嘴太消耗体力,崔舒若后面竟真的睡了过去。
等崔舒若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齐国公府的芳芜院的屋子里了。
她身边坐着窦夫人,行雪跟雁容伺候在旁边。窗外还在哗啦啦下着雨,屋内的紫铜鎏金香炉袅袅燃着香,香味清甜中带着点酸,很是养神安心。
窦夫人温柔的帮她打扇,美人扇下垂着平安坠,她眼里还杂糅着担忧,崔舒若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像是午后阳光照耀后的干燥白桦树,静谧得让人心安。
赵平娘性子则急一些,她烦躁的饮了一口浆饮,又极快的放回托盘上,猛地站起身,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念念有词,“真是,什么叫累极了昏睡,谁家好女娘能睡整整四个时辰,从白日硬生生睡到日落。”
“不行!阿娘,我们再找个郎中来看。”赵平娘突然窜到窦夫人身边提议道。
窦夫人反而宽容内敛,轻轻扫了眼大女儿,“已延请过城内数位有名的郎中了,你且坐下耐心等等。”
崔舒若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的。“我没事,不过是太累了。”她声音中透着刚睡醒的慵懒和说太多话的沙哑。
“你可算醒了!”赵平娘惊呼道。
“醒了就好,我命人在后厨炖着梨汤,你起来喝些。”窦夫人嗓音温柔包容。
两人同时开口。
崔舒若撑着手肘慢慢坐起来,下意识弯着眉眼,瞧得人心花怒放,“嗯,多谢阿娘!”
她又看向赵平娘,语调里带了些俏皮,“也谢过阿姐!”
崔舒若早就谋算好,要在并州扬名,要让赵三主动向她抛橄榄枝,要齐国公也跟着崇敬她,如此一来,不管日后这对父子继位后如何针尖对麦芒,都不会影响她殊荣的地位。
但对窦夫人和赵平娘,她私心里还是期望她们能对自己依旧如故。
在陌生的时代,光有权势却是孤身一人,到底还是寂寞的。若是还能有亲人真心关怀,日子怎么过都会舒心些。
崔舒若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却忍不住好笑,可惜她叫舒若在现代却早早父母双亡,哪曾舒心过呢?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崔舒若从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她只会努力谋划,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后厨的灶上一直温着梨汤,崔舒若白日里的风姿气派早已传遍整个并州,她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得仙人眷顾的人,还有呼风唤雨之能,后厨的下人自然也为能服侍崔舒若感到自豪。
她才醒来,梨汤就很快被端上来。
崔舒若还想自己起来喝,可睡了太久难免昏沉无力,她拿碗的手一抖,险些洒了。
窦夫人见状,也不曾说些什么,自然轻柔的取过她手上的瓷碗,一勺一勺的喂她。
梨汤里加了冰糖和桂花,喝起来甜,心里便也暖。崔舒若十分乖巧的配合窦夫人,眼睛还巴巴的望着,秋水般的眼眸,真真望进人心里头,软得一塌糊涂。
一碗梨汤都没能见底,外头就传来下人们向齐国公和几位郎君行礼的声音。
想来他们也等的很心急了,否则不会崔舒若才刚醒,就能如此快赶到。
但受限于礼教,即便他们算是崔舒若名义上的亲人,屋里还有窦夫人跟侍立的许多奴婢,可他们就是不能进来亲眼看崔舒若,只能隔着屏风问好。
齐国公的目的性很强,他才不过问了崔舒若两句,醒了?可有不适?就迫不及待的问起她梦中仙人的情形。
崔舒若也不介意,即便是在自己没有显出能与仙人交集的时候,齐国公待她也不算差,给足体面,也不吝啬,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诋毁欺辱她,齐国公一样也会出头。
只是待她到底有隔阂,不比亲生的掏心掏肺,
这也是人之常情。
崔舒若照着自己想好的说辞缓缓道来,“是仙人梦中点化我的。
自从那次仙人抚我顶,令我见到地动时并州的惨景后,我断断续续又梦见了几次仙人。一共是两位仙人,男仙人赤着脚、披散满头白发、慈眉善目,女仙人身穿九色霓裳羽衣,身后有霞光,总是含笑。
他们说我有慧根,算得我们命里有师徒缘分,便授我一卷玉简。
可里头的文字太过晦涩深奥,我仅能明白寥寥。后来,他们说我已领略了观测天象之能,至于其它,要靠我将来的悟性了。
在昨日,仙人突然又入我梦中说有凡人招摇撞骗,行人牲这等罪大恶极之事,便赋我祈雨一术,叫我在今日揭穿他,还说要我日后积德行善,来日……”
崔舒若说到最后,神情便开始犹豫,她扫了眼四周,最终按下不讲。
可正是这样吞吞吐吐的表达,更叫齐国公心潮澎湃。她的未尽之言是什么?
是不是顾忌人多眼杂,其实她想说的是辅佐明主,或者更仔细一些,是辅佐自己?
齐国公连日来的遭遇,还有听闻洛阳沦陷,眼见晋朝大厦将倾,气数不再而膨胀的野心,在这一刻达到最高。
但他好歹还留有理智,没有将心底的隐秘宣之于口。
齐国公强迫自己问起了别的,“哦,如此一来,你岂非能呼风唤雨?”
虽是为了不让自己挂心,但他问的也确实是心中疑问。如果崔舒若真能随心所欲呼风唤雨,要是有战事,岂非可以直接让她平定敌军?就算不成,威压莫测的天地神灵之力,也能大挫敌军锐气。
崔舒若从齐国公的话里猜出他的意思,她早有准备,当时在祭台上明明能撑住,却故意晕倒,为的就是这种时候能堵住他们的嘴。
她掩住唇,咳嗽一声,“怎么可能,女儿不过是肉体凡胎,每每祈雨一次,都会伤了自身元气,次数若多了,怕是难以侍奉在阿耶阿娘身侧。”
她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气音孱弱,正也印证了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