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很窘迫,在她的观念里,女大避父,父亲不能随意出入闺阁女儿的房间,然而在这里很正常。
父亲每回过来,都唉声叹气的,那愁苦的模样,她只从先前的母亲身上见到过。
他每叹一口气,方雁兰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到了母亲休沐的时候,她的好日子到头了,一大早被母亲提溜起来,带去了城外军营。
给我站直了,含胸塌腰算什么样子?方尚书看不惯她低眉顺眼,呵斥道。
方雁兰如初入世的小鸡仔儿,被吓得一个哆嗦,紧忙挺直了腰身,不敢再低头看地。
今天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女子气概。她们都是贫苦出身,却比你这个膏梁纨袴强多了。方尚书指着前面那一排训练的兵士,傲然道。
头一次被人用膏梁纨袴这词形容,方雁兰倒不生气,只是有点怪异。
她顺着母亲指的方向看去。
那些兵士全是女子,有的集结成方阵,跑步训练。有的三三两两,用武器比划着。
方雁兰一看,紧忙捂住了眼睛。
因为那些女子,有的衣裳没穿完整,胳膊腿露在外面,挥洒汗水,在阳光下反射着灼人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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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公主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她清楚地感受到方尚书对于方娘子的期望,期望她能够成才,期望她顶天立地。
尽管她言语凌厉,不假辞色。
从未有人对她有过这种期望。
她生来是个公主,父母宠爱,享尽荣华,但父母的期望只在阿兄身上。
温家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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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女子中有人认识方尚书, 见到她来,忙向她行礼问好。
方尚书颔首回应。
得到她回应的兵士们顿时激动了起来。
这是方雁兰第一次见识到母亲的声望,她不可思议的同时,心中感慨, 原来母亲也能这么厉害吗?
为何只是换了个身份和处境, 她的变化就如此之大。
她目光扫过那些坐无坐相,站无站相的女子, 颇为不适, 感觉这个样子很不体面。
然而她们卖力的表现,又让她忍不住侧目。
回到了家中之后, 方尚书问她此次出行的感悟。
方雁兰期期艾艾,她前世和母亲还算亲近,现在的母亲太过严肃, 就像父亲一样。她实在亲近不起来。
儿觉得,那些兵士很厉害,但是礼仪和教养都欠缺了些。方雁兰实话实说。
方尚书心中失望,那是上阵杀敌的兵士,她却在观察他们的礼仪和教养。
朽木不可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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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能力无关性别,安乐比所有人都要深刻地认识这句话, 她母亲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尽管她是女子之身, 依然能稳坐高堂之上,号令文武百官,被众人俯首朝拜。
所以一个世界如果是女子为尊, 先天得到好的资源, 那成才不说是轻而易举, 起码也是顺理成章的,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受到众人的敬服。
安乐公主凝眉, 又暗自担心,方尚书是一家之主,如果她对方娘子心生不满,那她日后该怎么办?
虽然方娘子的思想守旧,但安乐对她仍有几分好感。
对于后辈来说,德高望尊的长辈的看重非常重要,意味着她能得到怎样的培养和资源。
不过方娘子确实有点离谱,她怎么能实话实说呢?即便心中不认同,也应该伪装几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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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雁兰对这个离奇的世界很难产生归属感,她觉得这里的一切全是错误的。
尽管知道母亲失望,但她仍然固执己见。
方雁兰回到房中,遇到了前来探望她的表姐。
她有些兴奋,因为她前世与这个表姐很亲近,且表姐优秀,她将其视为榜样。
阿姊,好久不见。方雁兰高兴地说。
方颖涵秀眉微蹙,上下打量她,无奈地叹息道:阿兰,你真是越发不长进了,姨母对你寄予厚望,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令她失望,不好好研学,偏偏去那青楼。
你是继任者,方家的以后全部托付在你身上,怎能懈怠?
方颖涵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满意至极,方雁兰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更衬托出她的出类拔萃,天资聪颖,姨母一定会更看重她。
她向来不服气,都是一个家族出身,方雁兰这个胸无大志,满脑子酒色的草包凭什么从姨母的肚子里出来,得到所有人的看重。
方家的继承人是时候该换了,就算她出身好又怎样,她照样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拥有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
只是方雁兰与温家子的婚事竟然成了,之前破坏的计划没有成功。
不行,得再想想办法。
方雁兰要是有了强势的外家,会对她造成很大威胁。
她这劈头盖脸的一通话砸蒙了方雁兰。
方家的以后全部寄托在她身上?那应该是弟弟的责任才对,关她什么事?
即使到了这个世界,方雁兰依然逃不过惯性思维。
但青楼二字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一时顾不得思索。
方颖涵本以为这一通说教之后,方雁兰还会是以前那样死猪不怕开水烫,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亦或者生气地撵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