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亦斜倒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左臂横在上腹,右手垂在地上,唇瓣似被涂了层白漆。灯光打在他的侧脸,映出眼尾的泪痕。
余贤怔住,有些无措,有些惊恐,很多心疼。
他恍惚处在噩梦中,他的队长就好像头顶的灯光投射出的影子,他回手一关灯就会消失不见。
几乎是扑跪过去的,余贤轻手轻脚地将人半抱在怀里。大致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杜亦在他的怀里难受地动了动,尔后又似乎在努力地拉开自己紧蹙的眉头。
他开口了,第一声却未发出来,刚铺平的眉头又拧在一块,抿紧的唇瓣费劲地上挑:“没事了,余贤没事了……”
那双笑眼仍是闭着的。
余贤喉中一哽,他忽地想起了在超市里杜亦弯腰趴在购物车的推手上。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杜亦这两天吃的很少,只喝了些稀粥和温水。是他太迟钝了,一见着杜亦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队长,那时分明是痛得动不了,才不得不在他的面前露出破绽。
余贤半跪在地上,用袖子细细为杜亦拭去额间的冷汗。头上的吊灯像涂了燃料灼得人心焦,烤得两人冷汗热汗直流,余贤却慢慢冷静下来。他想杜亦为什么瞒着他,他想自己在队长的心中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水汽聚集在眼眶,余贤仰起头自虐般地盯着吊灯,他的眼皮被木棍撑起来似的,干巴巴地支棱着,直到眼睛开始发涩发疼,水汽才像大赦天下一般顺着他的眼尾滑下,在余贤的眼尾留下一道与杜亦同样的泪痕。
那滴被放出来的泪毫不犹豫地坠在杜亦的眼皮上,昏睡中的人似被蛰了一下,眼睫开始不停地打颤。余贤擦汗的手一顿,他知道他的队长要醒了,他又探了探杜亦的额头,不热。余贤将人轻轻放下,咬紧下唇站起身,带上洗手间的门。
他执意瞒着他,那他承他的情。
余贤睡不着了,他怎么可能再睡着。他在心里数着秒,数得自己都记不清了,才听到杜亦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
杜亦嗓子哑得有些厉害,声音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揉着余贤柔软的发:“小朋友要快点成长起来,”他的食指描着余贤的眉眼,“不过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系好肩上的纱布,又将下腹的伤口重新包扎,这地方有些麻烦,杜亦望了眼卧室,心道:容易被发现。
杜亦知道余贤这小子总是盯着他的腰和肚子看,但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好看的。
掏出挂牌轻拍两下,作战服在他眼前出现,这件比他常穿的那套要小上很多,是少年杜亦的作战服。他在里面来回翻,终于找到了条黑色的腰封。收了作战服,下腹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杜亦缠了圈纱布,戴上腰封,这要比他平时出任务时的那件紧得多,将他的腰和下腹紧紧地包裹住,暴.力地压住流血的伤口。
束腰带穿好的那一刻,杜亦低低“唔”了声,冷汗顺着他的下巴摔到地板上。
镇压有效,但真疼。
杜亦抖着手指扒拉出止疼片,噎下去。嗓子烧得发疼,他破天荒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隔了五分钟,又吞了这个月的第三粒白色胶囊,以防万一,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