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田丰开口了。
场中的嘈杂声顿时消失,重新安静了下来,可见田丰在袁绍麾下的声望之高。
袁绍微微皱眉,随即立刻拉直,神情亲切的询问道:“元皓何以教我?”
“丰只是有一事,想要提醒明公。”
田丰似乎是找到了关键所在:“明公,刘徐州只是骠骑将军,而曹兖州却是大将军。”
田丰此言一出,立刻让场中所有聪明人反应了过来。
田丰的意思其实非常简单,大司马位在大将军之上,而大将军则位在骠骑将军之上,哪怕骠骑将军加了个大字,依旧还是位在大将军之下的。
因此,从利益上来说,唯有曹操才是最不想袁绍就任大司马的人。
毕竟刘备头上已经有一个曹操了,又何必担心再多一个袁绍。
唯有袁绍当不上大司马,曹操才会成为整个汉廷中枢中的百官第一人。
袁绍心中一沉,果然是孟德吗?
其实他心里也怀疑曹操多过刘备,只是没想到田丰所说的这一层。
现在听到田丰这么一解释,顿时生出了豁然开朗之觉,几乎认定了田丰的判断就是正确的了。
河南派士人们脸色都变得相当难看,他们刚刚还在保曹操,可现在田丰的推论却几乎把曹操给钉死在了铁证上了。
哪怕袁绍不会要他们有所交代,可日后袁绍会信任他们的判断吗?
河南士人这一次丢大人,亏大发了。
袁绍脸色变得十分阴沉,曹操的背刺对他的伤害依旧很大,哪怕他早就已经不相信曹操了,可心情依旧变得相当恶劣。
就在这关头,一个一直保持沉默的人开口了。
“明公。”
袁绍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此刻开口的人居然是荀谌。
荀谌作为河南派士人的功勋人物,颍川四大士族之一的荀家嫡系,又素来以智谋过人著称,更重要的是,他和河北派士人的关系虽然谈不上有多友好,却也并不恶劣。
包括河北派的沮授,田丰,崔琰甚至是审配这样的固执己见者,都觉得荀谌这人深谋远虑,足智多谋,且有不俗的德行。
虽然对方是河南人,但却是能够合作的对象。
因此,荀谌一开口,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尤其是辛评,眼神一凝,揣测着荀谌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想要绝地翻盘,那对方又该如何操作。
“友若有何高见?”
袁绍看见荀谌后,脸色也变得舒缓了下来,和声问道:“还请君不吝赐教。”
荀谌瞬间成为了堂上的焦点,但他本人依旧不急不躁,慢悠悠的说道:“明公,依谌看来,曹兖州与刘徐州,究竟是谁人说谎,又或是两人都未说谎,其中真相,实非要意。”
袁绍脸色微变,有些不满却依然耐着性子追问道:“那以友若之见,何事才是要意?”
荀谌微微一笑:“自然是大司马的位次才是最重要的。”
袁绍先是一愣,随即陷入沉思。
荀谌继续分析道:“明公,曹兖州和刘徐州的书信,这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况且谁对谁错,真的那么重要吗?可大司马之位次却是当务之急,关系到明公在朝局中的地位,更关系到明公对河北四州的法统。因此,不论是曹兖州,还是刘徐州,谁能为明公加恩大司马,谁就是真心站在明公一边的。”
荀谌的意思很清楚,到底是曹操骗了你,还是刘备骗了你,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现在并不是别人单方面的需要伱,你也不可能因为这一次欺骗就和人翻脸,你同样有求于曹操和刘备。
既然不能翻脸,也没法报复别人,那为何还要继续纠缠这点呢?
相反,获得朝廷的封拜,得到大司马的位次才是当务之急啊。
袁绍沉默片刻,仔细的品味了一会荀谌的话后,拍掌大笑起来:“不错,友若所言极是。谁能为我取的加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那依友若之见,现如今我方该如何去做?”
荀谌恭敬答道:“明公可回以两封书信,备述前言,助明公为大司马者亲,不成者疏。”
袁绍叹为观止,当即朝荀谌揖道:“友若洞若观火,绍不及也。”
沮授、田丰、辛评等人皆以复杂的目光看着荀谌。
前者是因为功亏一篑,让荀谌真就绝地翻盘了,后者则是猜疑对方的真实态度和目的。
袁绍当即决定,修书两封,分别送给曹操和刘备,让他们分别为自己求取大司马,都督河北四州的权力。
袁绍这边得出了结果,那颍川黄巾这边却是一团混乱。
颍阴的黄巾之首,乃是何仪,黄邵、波邢三人,何仪居颍阴、黄邵驻颍阳,波邢在阳翟,正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互相支援。
颍阴黄巾本质上是赫赫有名的葛陂黄巾军主要分支之一。
他们与汝南黄巾系出同源,互为盟友,在汝南西部和颍川中南部侵郡占县,势力很是庞大,甚至反过来压的颍川,汝南的士族豪强又是怨恨,又是苦不堪言。
许褚所在的许家,建设坞堡,聚拢数千精壮,都能被葛陂黄巾军压着打,一度险些破城,幸亏许褚神勇,飞石退敌,这才保住了许家宗族。
原本里历史上是曹操为苌奴所阻,转而南下扩张地盘,正好和颍川士族豪强们的热烈欢迎。同时采用恩威并举的手段,这才高效的扫清了葛陂黄巾军。
其中,这何仪就是偏向于鸽派的,最后也是他带着颍川黄巾投降曹操的。后来官渡之战时,刘辟、龚都再次造反时候,他也没有参与其中。
总体来说,何仪更想要种地,并不想打仗。
也是他这种心态,这才使得他所部的力量最大,坐稳了颍川黄巾的头把交椅。
可也恰恰是他的这种心态,让他面对刘封的突然出击,四面围剿,显得慌乱不堪,竟然半天都拿不出一个应对方案来。
何仪的侄子何峦催促道:“叔父,日前波帅已经战死,阳翟失陷。现在许县、临颍也被对方偷袭得手,我们周围只剩下了颍阳黄叔。现在必须有所行动了,不论是南下夺回临颍,还是西去汇合黄叔,然后南下绕行汾丘,走定陵入汝南,都比坐以待毙强啊。”
何峦的话很重了,在这个时代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
这也证明了何峦心里着急。
因为在他看来,现在依旧没到绝地,这也是刘封一直最担心的地方。
因为颍川太平坦了,哪怕锁死了临颍,也只能截断颍阴黄巾军南下最便利快捷的通道。
可黄巾军依旧可以绕道颍阳,然后顺着颍水走,在汾丘过河,然后直奔西南方向,就能绕过临颍,进入汝南。
这也是为什么刘封要把绝大部分的骑兵都配备在东路军的根本原因。
一旦黄巾军这么行动,那就只能靠骑兵去追击了。
毕竟黄巾军还要带着后勤补给和老弱妇孺,在大平原上面对骑兵的追袭,很难支撑走完全程。
“再等等吧,再等等。”
何仪还是犹豫不决,居然反过来把希望寄托在了黄邵身上:“你黄叔勇猛敢战,麾下锐卒众多,军械也是我等之中最精良的。”
“嗯……”
何仪又犹豫了一下,在何峦的催促眼神中,不得不做出了决断:“这样吧,你带三千……,不,给你四千人,再加一千黄巾力士,去支援颍阳,到那之后,一切都听你黄叔的。”
何仪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而且话到嘴边,又给加了两千人,尤其是一千黄巾力士,那可是十几万黄巾中的精锐,整个颍阴也不过才三千人。
临颍、许县都丢了的情况下,颍阳几乎是南下通道最后的侧翼屏障了。
如果颍阳都丢了的话,那颍阴可真就成了死地了,即便想逃也为时已晚了。
所以不论是想守还是想走,颍阳绝不能丢。
“是,叔父!”
何峦精神一振,颍阴城里的黄巾军,可战之数不过两万,精锐的黄巾力士也才三千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