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聿!”墨兽喊道。
宿聿一下掐住了黑衣人的脖颈,后者却忽然抬起头来,低低地笑了一声。
“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与你见面。”‘黑衣人’的眼神恍然一变,明明是同样的声音与样貌,壳子里面却像是换了一个人:“黄粱梦这个阵法如何,我精心打造的东西,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你的手里了……你果然像千年前那样有着令人艳羡的天赋跟气运。”
黑衣人的变化让墨兽与不见神明顿时提起了警惕,而黄粱梦却没有丝毫被洞悉的痕迹,唯一可疑的痕迹源自黑衣人本身,那个潜藏在黑衣人识海里,阻止着不见神明窥探的诡异咒法。
宿聿掐着对方的脖颈没有动,看着对方,也在听着对方的话语。
黑衣人看着宿聿,声音步步逼近:“接连几个阵法,你已然是强弓之弩……先前我总觉得你很奇怪,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一件事。”
“你失忆了,你没有千年前的记忆,我猜对了吗?”
“这丑东西在说什么?”墨兽下一刻意识到什么,急声道:“等等!宿聿!你别听他乱说!”
黑衣人没有注意到墨兽的存在,而是接着道——
“从一千年前万宝殿被毁,我知道你魂魄未散之后。”
“我确实一直在杀你。”
“你想知道我如何杀你每一个转世,还是想知道宿惊岚如何瞒过我,让你活了十八年。”
层层诱惑的话通过黑衣人的口中说出,千年前的秘密就像是绝佳的诱饵,黑衣人每一句都试图让宿聿听着他的话继续往里探索,他看着宿聿,“你撑不了多长时间的,你身上确实有我没看透的禁制,看来你也不算空手来见我,只是你又能撑多长时间,凭你现在元婴期的修为?千年前有虚无之地万千鬼魂确实让你修为尽废后再度站起……”
“只是现在的东寰,你还以为,你有倾覆万宝殿的机会吗?”
第106章伤疾
诱惑的声音直入耳际,就像是要挖掘出更深更里的东西,随着黑衣人眼中逐渐深沉目光沉寂,宿聿钳住对方脖颈的手似乎松了稍许,幕后人微垂眼,看着那只苍白修长的手。
“说够了吗?”
就在此刻,宿聿的动作却猛地一变,硬生生地将黑衣人内的魂魄抽了出来。
缩在黑衣人意识的幕后人顿然抽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然在梦境里强行抽离了躯壳的意识。魂灵被抽离的瞬间,黑衣人脸上的图腾疯狂生长,幕后人似乎从他的意识里脱离,源自识海里的诅咒爆发,似乎抢先一步摧毁黑衣人的神魂,可宿聿的嗜灵术还是快了一步,在诅咒完全覆盖之前,强行地留住了黑衣人的主魂。
宿聿手里死死地拽住那个黑衣人的主魂,声音淡漠:“我对千年前已过的过往没兴趣。”
“知道那些,跟杀了你,是两件事……跟我说这么多,其实你只是想在黄粱梦里毁了这个人的意思。”
幕后人没有再回应,但黑衣人的意识躯体似乎将要崩塌。
那双幽森的眼,直直地看着宿聿,像是要从他的话语中寻到破绽。
宿聿不惧地回看那双眼睛,在威胁中寸步逼近,接着道:“利用诅咒进入黄粱梦……那你的意识,是不是也在这里面。”
不见神明操控着此间的梦境崩解,即刻朝着黑衣人冲去,梦境与幻想双重阵法压力降临在了失去主魂的黑衣人身上,飞快地朝着他识海里的某个意识席卷而去!
宿聿声音稍凉,一双灵眼格外冷静——
“总让你得逞未免太称心如意。”
“我在等你啊,等你入梦来。”
幕后人眼瞳中徒留一丝惊诧,似乎没有料到宿聿此时的举动,不见神明操控着黄粱梦一举扑向了幕后人残留的意识,在幕后人逃脱时狠狠地绞杀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幕后人像是遭到了某种反噬,果断地舍弃了这具躯体,眨眼间从诅咒中抽身消失!
双方的交手在短瞬爆发,黄粱梦造梦的倾压与冲击朝着黑衣人残存的意识冲去,几乎在瞬间就将那抹意识蚕食抹除,片刻里,一缕黑烟从黑衣人的意识中浮现逃出,烟消云散。
“是我小看你了。”黑暗中声音幽幽。
那抹黑烟直直地想要冲着宿聿而去,不见神明动作飞快,在黑烟即将袭至宿聿面前的时候,一下撞在了黑烟前,霎时黑烟在宿聿的面前消散,蛊惑的声音远去,是那个人留在黄粱梦里的一个陷阱!
云云的黑雾随烟消散,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满地的污血绵延而开,溅开的血迹与石壁上纹路交织,远处似乎还有血渐渐地往下流,宿聿在恍惚间抬头,在无尽的黑雾里似乎看到自己跪在了某处地方,熟悉的境况将他拉回到了红土森林的地底魔窟,无数魔气迎面而来,蛊惑的声音萦绕耳侧,一点点地提醒着他。
‘抬头看啊。’
‘快看啊。’
猩红的血染红他的衣裳,数不尽的惨叫声似乎将他拉回到当时的景况里,宿聿感觉到自己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却一低头看到手腕上割开的痕迹,丑陋的伤疤,被挑断的手筋,无能为力的局面,年轻的自己就像在那处魔窟里,目睹着自己曾经的无能与懦弱,一场幻梦像是设身处地将他拉进那样的境地里。
在魔窟里见过一次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最后……化作一个人挡在了面前。
‘师兄在,别怕。’
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满是血,那双手却如同少时那样,一伸手就能将他扶起来。
‘别留在这,听话。’
为什么呢?为什么黄粱梦中他一点幻梦都没有,却能每一次都清楚地记住这个人。
宿聿微微仰头,看着男人宽厚的肩膀,四周的血腥味好像都淡了,化作男人身上独特的山雪味道。
你死了吗?死在千年前了吗?
为什么,我好像一直能记住你。
年幼的自己被一个少年人背着,扭伤的脚泛着红,趴伏在师兄的颈间,闻到细雪的味道。
再往后点,月下掠过的剑华,小院里簌簌的剑声。
倚在窗边休憩的男人闻言侧目看来,温和的脸孔像是在岁月中没有任何改变,扶起了年幼的自己,伸手抱住了被欺负的自己,像是挡在了所有的前面,屋外落叶飘飘,男人的剑鞘上遗留着斑驳的刻痕,像是纵容着谁在那把剑鞘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