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样的情形都在上演着,只要他推开这扇门,就能看到齐术在门口等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笑意。
那一声声的先生,也越来越自然,像刻进他的灵魂里,乃至齐术离开,也挥之不去,困扰了他许久。
他是个很敏感的人,预感到一些未知的、抓不住的恐慌,在他平静死寂的生活里,会掀起一阵波澜。
他其实厌恶变数,但在这一刻,他没有选择提前规避。
齐术往前两步把门关上,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整齐的放在地上,如果不是何秉真后退了半步,他大概率会半跪下来给他换鞋。
何秉真不动声色的维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是成年人的进退有余。
他边换鞋边问:“东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谢谢您,今天很顺利。”齐术微笑着说。
何秉真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客厅的位置分开,齐术顺其自然的拐到了厨房。
何秉真上楼换了一套衣服,在下来时,饭菜已经摆好在桌上。
齐术弯着腰,正在控制一双筷子的平衡和方向,神情很专注,直到筷子两头并齐停在一个完美的位置,他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今天的菜是你做的?”何秉真虽然是问话,其实已经确定答案了。
齐术直起身,笑:“是,我问过陈姨您的忌口,如果您吃不惯,可以直接告诉我,毕竟口味的事情比较私人。”
何秉真拉开椅子,说了声:“好。”
吃饭时,齐术不由自主的留意何秉真的动作,他对自己的手艺虽然也有自信,可面对的人是何秉真,这个自信就要大打折扣了,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他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好在何秉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喜恶,姑且不算讨厌吧,陈姨说的果然不错。
过后何秉真主动提起了齐术的事:“周枯应该快回来了。”
齐术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何秉真嘴里出来,有些形容不出来的感觉,他想了想,还是说:“我知道,周枯给我发消息了,让我明天去机场接他。”
“不用管他,他的消息也不用理睬,直接走法律程序,把你的联系方式发给我,会有律师和你联系。”何秉真的话能给人十足的底气。
不得不说这种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莫名让人感到安心,每次齐术还没有思考到这一步时,何秉真已经想到下一个阶段了。
“哦哦,好。”齐术慌忙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那几个数字被他说的很慢,像是怕何秉真会听不清楚。
齐术神色有些拘谨,但还是鼓起了勇气:“先生,我可以存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
他总是很小心谨慎的样子,其实什么心思都藏不住,眼睛圆圆的,像山林间的小鹿,清澈见底,这样一双眼睛,即使有渴求有欲望,也不是让人反感的。
也许是想到还要和他打一段时间的交道,何秉真没有拒绝他,在齐术的手机里输入了一个号码。
和之前齐术偷偷保存的不一样,大概何秉真的私人联系方式,私人这个词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所以明明光明正大得到的号码,也让齐术有心虚的情绪在。
何秉真离开后,齐术一直看着这个号码,确保自己背下来后,他郑重的打下一个备注,何先生。
晚上睡觉前,齐术听到敲门的声音,这让他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打开了门。
因为是在自己的房间,齐术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门开的一瞬间,淡淡的橙香就飘出来了,扩散到外面,也是打开门,齐术才意识到这个事情。
但此刻欲盖弥彰的在关上门更尴尬,他纠结着要不要为暴露出自己的信息素,这样不礼貌的行为道歉。
何秉真像看出了他的窘迫,道:“没关系,不会对我造成很大的影响。”
齐术的手从门把手上,垂下眼帘,何秉真的话或许是安慰他,他却意外的提取到了另一个信息,更加确认了,他是一个没什么魅力的oga,信息素的等级低到对何秉真产生不了半点影响,即使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临时标记。
齐术绞着手,呐呐道:“您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买了避孕药是吗?”何秉真的语气也难得不自然起来。
齐术所有假装的淡定,在听到避孕药三个字后瓦解,他倏地睁大了眼神,不理解这种隐秘的消息是怎么传到何秉真耳朵里的,他确定自己买药时足够谨慎,还带上了帽子,还左右打量了一下,即使辛自秋在车里,他装药的动作也快到了极致,生怕被捕捉到。
齐术也不想偷感那么严重,可避孕药是为何秉真吃的,车上还有何秉真的朋友,这些条件让他很难保持这个年纪应有的沉稳。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应该的,如果当时在自然一点,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被当事人知晓了。
“我我,那个,没……”
齐术皮肤白,脸红的很快,也很明显,他想解释点什么,又很难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连着结巴了两句,也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大概是齐术慌的太明显了,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何秉真的哪点不自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像拿到了主动权。
他难得释放了一些善意,不在那么冷漠,虽然不多,对齐术来说无疑是新奇的:“吃过了吗?”
齐术脸红的更厉害了,他很不想这样,可他们的气氛谈论这些实在是太暧昧了,他脖颈的腺体的还残留着何秉真的信息素,几乎每次看到对方,那些信息素都会提醒他,这是标记你的alpha,然后隐隐发烫,就像现在这样。
他僵硬的点点头,嘴角挤出几个字词,很小声:“吃过了。”
他对医药方面一窍不通,只知道避孕药越早吃越好,因此东西还没收拾的时候,就趁着空闲把药塞肚子里了。
何秉真像是很不赞成他这样举动,连表情都严肃起来,“药店里的oga避孕药,都身体都有一定的副作用,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其实何秉真很想说,发情期的那几天,他最终没有进入到oga的生殖腔,只是在外面徘徊,怀孕的概率极其低,但现在谈论这个显然不太合适。
齐术飞快扫了一眼何秉真,然后瓮声瓮气的说:“对不起……”
齐术在为何秉真说的没有提前告诉他而道歉,可落到何秉真耳朵里,明明是自己的不妥当行为伤害了oga,对方还在呆头呆脑的道歉,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你经常跟我道歉,但是这次,你并没有错。”何秉真停顿了一下,又道:“是我的问题。”
何秉真手里拿着一板药,和一个药膏,说:“这个给你拿晚了,这个你或许还能用到。”
何秉真递过去,是那天给齐术涂背的药膏。
齐术怔了一下,把东西接过来,听到何秉真说:“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让陈姨帮你擦。”
齐术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东西,说了声:“谢谢。”声音很轻,但听到的人绝对不会质疑这个分量。
这份好意终究被搁浅了,背上的伤虽然还没好透,但已经完全消肿了,只剩下紫红的痕迹比较吓人,他也不好麻烦陈姨,所以就没用。
但这支药膏被他留了下来,没有放回房间,而是和随身的行李放在了一起,他也犹豫过这样的行为是否不合理,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药膏,留下来又代表不了什么,也没人会知道,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