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鸾抬头,轻声,“我怀孕期间,是杜成思杜大夫照看我的。他也曾跟随夫君做军医许多年,医术应该很好。娘娘可否能请他进宫,为阿庆看诊?”
皇后娘娘心中不以为然,御医都没办法,那什么杜大夫又能有什么法子?可看叶鸾落寞的神情,皇后不忍心拒绝,只答应了下来,安抚叶鸾,“你别担心,阿庆一定会没事的。”
叶鸾勉强一笑,心中思虑重重,一点也没有因为皇后的话放下心结。她不仅忧心着她的儿子,还担心着她的夫君。刚入宫门,她抱着阿庆,立刻被皇后娘娘派来的女官接走了。那时候天地布满密雨,叶鸾回头,看到傅明夏跪在雨中,两边宫人视若无睹。
皇帝陛下肯定要惩罚傅明夏,叶鸾心中难过。
“娘娘,我夫君他不是故意的,能不能……”
叶鸾求情的话没说完,一个女官进来,皇后娘娘手一抬,制止了叶鸾的话。那位女官在皇后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便退下去了。皇后娘娘点头,将阿庆交给一边嬷嬷,对叶鸾说,“陛下肯召见明夏了,我知道你的心情,跟本宫一起去看看吧。”
叶鸾站起,到皇后娘娘跟前,却看着皇后娘娘淡淡的脸色,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皇后望着外边雨帘,喃声,“三百人口,他说杀就杀,连给陛下一点时间都没有。明夏这次,太过分了。希望陛下冷静下来,能消消气。”
叶鸾没吭声,连皇后娘娘都没有把握的事,她又能说什么?
宫殿四角立着汉白玉撑梁柱,斜飞斗拱雕饰古拙。青砖上,黄金色兰花在其间妖艳地绽放,四面悬挂的十五盏青灯照应下,色泽金亮又低沉。三级白玉石阶上,摆着一方红木小案,青色地纱帘随风而漾,烛火明灭。
殿外雨声淅沥,殿内,树影在地毡上浮动。宫殿中央的大宣炉里烧着一炉暖香,袅袅不断上升的烟气,给殿宇添上朦胧之色。傅明夏跪在地毡上,四面宫人早已退下,只留他一人沉默而僵硬。
皇帝陛下在红木案后望着跪得停止的人,其锦衣上华丽的金碧锦绣,反射出耀目的光彩,和皇帝幽沉的眼对比鲜明。
叶鸾和皇后娘娘走到宫殿外,宫人正要通报,被皇后娘娘制止。两人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
皇帝声音幽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声音满含汹涌杀意,听得殿外两女身子微颤。
傅明夏开了口,声音沉暗,“是我杀了相府所有的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陛下尽管罚我。”
皇帝猛地踢开案头哗啦站起,快步走下石阶,玄色衣摆一扫,奏折塌了一半。皇帝走到阶下,站立在傅明夏跪得挺直的身前,目光幽冷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他却没跟傅明夏说话,反而将自己的圣旨传了出去,“连夜给朕把证据搜全,即使伪造一二也无妨,把十二年前边关遇难的真相,贴出告示,传遍京城。派禁军出宫,当夜封锁相府,谁也不准靠近。”
皇帝吸口气,“定王是奉朕的旨意,抄斩相府。违令或不服的,来见朕。”
“是。”皇后和叶鸾站在宫殿外,看着跪在地的宫人领了令,便去颁发了。皇后握着叶鸾的手,心中松口气。即使皇帝愤怒,仍然选择为傅明夏隐瞒实情。
她们二人从侧门进去。
“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傅明夏是江湖好汉,杀人如切瓜,完全不计后果吗?你想让明天京城上下议论,说你残忍嗜血,触犯天下百姓?!”皇帝突然暴怒,整个案头的奏折全被丢了下去,纸张飞舞,一天一地。
皇帝到傅明夏面前,一脚当胸踹过去。他力道很重,将傅明夏一脚踹倒在地。皇帝仍嫌不够,扯着傅明夏的衣襟,凑到他面孔前,盯着傅明夏唇角的血迹,气急反笑,“你真好啊,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朕的圣旨还未颁发,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反而朕是最后知道的!你在朕的皇宫埋下内应!傅明夏,你是想谋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