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日,母亲会让你光鲜地活在这个世上,堂堂正正地被世人接受。
你生来既高贵,不是灾星,也不是没有人要,没人疼的孩子,你的父王和我一样,十七年来,我们每日都在挂念你。
你并非只有一个亲人,你还有我们,你的父亲,你的哥哥,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我们都在等着你归来的那一日。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了,宝儿们。(没出息的哭了。)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娘娘若是我母亲该多好◎
徇烂的光芒转瞬即逝, 耳边被热闹声充斥,嬷嬷接过了太子妃手里的金梳,开始替她梳头, “奴才要是手重了,沈娘子尽管说。”
沈明酥恍然醒来, 那股陌生的情愫瞬间退去,心口还余有微微的酸胀,轻声道;“多谢娘娘。”
做了一回她母亲。
太子妃没去应她, 退到了一边, 背着灯火,正眺向屋外的烟花,似是并没有在意此事, 也无人察觉到她脸庞上的两行泪。
妆容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后半夜才收拾好。
剩下的便是头冠, 夜已深,原本个个都打起了瞌睡, 头冠一戴, 众人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慢慢地倒是都醒了。
头冠太华丽, 尤其是那十颗彩珠, 若是哪家得了其中一颗, 都将会成为传家之宝, 如今那头冠上,却有整整十颗, 颗颗浑圆均称, 浅浅的珠辉映在她眉宇间, 隐隐有华光在流动, 今日本就是三白珍珠妆容,面靥、额黄、斜红的位置均贴上了白色的珍珠,淡雅清秀又不失奢华,不仅没有掩去她的艳丽,反而愈发地彰显出了她眉眼自带的冷艳高贵。
众人痴痴地望着。
佛兰哈欠都没了,喃喃出声,“也不知兄长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亏得不是那劳什子荣绣,她险些失去了这般天仙模样的嫂嫂。
沈月摇一直在瞧着,在沈明酥转过头的瞬间,目中里闪过了片刻的惊艳,随后便又是一片茫然,呆呆地瞧着,沉默不语。
“这可是东珠?”佛兰起身走了过去,近距离端详起了她,“也太明亮了,兄长哪儿来的本事,竟能一口气找这么多来。”
太子妃抿着笑。
那十颗彩色的东珠是太子给的封重彦,十全十美,如今如了他的愿,他们的十锦就像这些彩珠一样,光彩照人。
佛兰看完了珠子,再看人,只觉更胜一筹,眼珠子都痴了,“嫂嫂好美。”
沈明酥嘴角上方贴了珍珠,不能做出太大的表情,微微弯了弯唇,适才瞧见她在打瞌睡,轻声道:“困了就去歇息一会儿,不必一直陪着我。”
“不困。”佛兰摇头,“兄长可是指派了任务,要我全程看顾嫂嫂,不能眨眼,何况嫂嫂这么一张脸,我瞧了哪里还睡得着,恨不起立马去拜菩萨,也让我长得好看些。”
一旁嬷嬷笑着道:“三娘子是恨嫁了?”
话音一落,屋内众人一阵轻笑,佛兰脸色泛红,忙退开,回到了自个人的位子上,含糊地回了一声,“我还早呢”
这翻一闹,众人都精神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一阵,不知不觉便到了天亮。
外面的丫鬟进来,换了一轮新茶。
几人饮完,丫鬟们接着张罗起了早食,新娘子照规矩当日还不能进食,一是怕污了妆,二是怕人有三急,沈明酥坐在床上没出去,太子妃也没走,陪着她一道留在了屋里。
天色已经大亮,屋内的烛火一直没灭,红蜡烧了一半,便换上了新的,灯盏上全是一根一根新蜡。
时下新娘子出嫁,已经不兴盖盖头,头冠前也没有珠子遮挡,只备了一把团扇,新郎来接人了,才会拿在手里挡住面容,此时沈明酥的视线没有受阻,能清晰地看到太子妃的侧脸,一夜未眠,脸上似乎看不出半分疲倦,分明是贵不可攀的人物,却离她如此之近。
“娘娘。”沈明酥忽然唤了一声。
太子妃刚抿了一口气,回头来应她:“嗯?”
“多谢娘娘。”沈明酥有些话早就想说了,轻声道:“母亲从未替我梳过头。”
太子妃握住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儿时,都是父亲替我梳的头,他会梳很多花样,尤其擅长编辫子,结实又好看,在外面玩上一天都不会松散。”
沈明酥顿了顿道:“娘娘是第二个替我梳头的人。”
她从不知道何为母爱。
没成想第一个给她这样感情的人,会是赵家的太子妃。
“娘娘高贵,民女一介草民,身份低微,能得来娘娘屡次三番的厚待,已是上天垂怜,民女本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也不知为何,每回同娘娘相处,都会觉得很安稳,很温暖”那话虽不该说,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此时不说,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她道:“娘娘若是我母亲该多好”
她定会愿意教她绣花,教她做各种好吃的,应该还会给她讲许许多多的故事,种一院子的花。
生病了会守在床边照顾她,难受了会把她抱在怀里安抚,高兴了,定会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笑
月摇的母亲便是这般对她的。
太子妃手里的茶盏终究没有握稳,“哐当——”一声摔得粉碎,外面的嬷嬷听到动静慌乱进来,“娘娘”
太子妃忙扯唇一笑,那脸色却是一片苍白,“无妨,手滑了一下。”转头看向沈明酥,“吓着阿锦了?”
沈明酥摇头,见她脸色不对,“娘娘烫着了?”
太子妃道,“没事,怪我不仔细。”
嬷嬷赶紧打起了圆场,“岁岁平安,是好兆头。”
屋外的人用完了早食,陆续赶了过来,两人的说话被打断,没再续上。
天边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台时,外面响起了一串震天的爆竹声,嬷嬷回头一望,欣喜地道:“姑爷来了。”
丫鬟把团扇递到了沈明酥手里,“沈娘子仔细脚下。”
沈明酥双手握住扇柄,挡在了面上。
太子妃走到了床边,扶起她胳膊,在一片震耳的爆竹声中,回答了她刚才的那句话,“阿锦若愿意,我便是阿锦的母亲。”
若没有沈家的仇恨,她应该也愿意叫自己一声母亲。
沈明酥一愣,想转头,奈何手里的团扇不能再移开,众人簇拥着她往前,她瞧不见路,也没瞧见太子妃的神色。
到了门槛前,察觉到太子妃松了手,换成了嬷嬷,“要跨门了,沈娘子抬脚。”
从后院到前院,所经过的长廊上,全都铺上了红绸,锁啦和爆竹声,不间断地响彻在耳边,混杂着人群里的欢笑声,倒是比她曾想象的要热闹。
沈家的院子她曾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去,这处修得和沈家一样,即便团扇挡住了视线,也知道走到了哪儿。
行至大门前,锁啦声慢慢地停了下来,沈明酥也停了脚步。
新娘子离开娘家,讲究脚不沾地,她没有兄长,接下来的这段路本是由父亲背她出去,如今父亲不在,她只能自己走下去。
嬷嬷也松开了她的胳膊。
她正要跨步,耳边忽然一道打马声传来,接着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离她越来越近。
“殿下。”
“参见殿下”
赵佐凌?
沈明酥愣了愣,赵佐凌已经几步跨上了台阶,立在她面前,声音有些喘,“还好赶上了。”
早上去皇帝那请了安,被皇帝拉着说了一阵话,出来时已经晚了,谁料路途中马车坏了,他等不及再换一辆,解了马背上的流环,直接骑马过来。一路紧赶。
最后一刻赶上了。
到底是年轻,气喘声很快平复,“我来送十锦出嫁。”赵佐凌立在了门槛处,隔着团扇看着沈明酥,知道他疑惑,不等她开口拒绝便道:“于理,我背师娘,理所应当,于情十锦‘弟弟’出嫁,我作为兄长,更应该背。”
沈明酥没出声。
一个太子妃,一个赵佐凌,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可这两个人,似乎都在自己最重要的时刻及时出现,给了她最好的体面。
忽然想起了父亲的那句话:“我们阿锦是有福之人,一辈子都会有菩萨保佑”
父亲。
当真有菩萨保佑吗。
沈明酥愣着的功夫,赵佐凌已经蹲在了她身前,“十锦,上来吧。”
太子妃同送嫁的几人一道立在身后不远处,今日光线明媚,照在人身上有了久违的暖意,她目光里满是柔情,看向门前的自己的两个孩子。
见到沈明酥弯下了腰,趴去赵佐凌背上的那一刻,终归是没忍住,由着那泪珠子落在了脸上。
赵佐凌握住了她的膝盖弯,轻松地把她背了起来。
沈月摇看了个清楚,心头一凉,无边的恐慌和落寞从脚底升上来,像是被人夺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手不觉紧紧相捏。
锁啦锣鼓、爆竹声再次响起。
赵佐凌提步跨下台阶,微微偏头,唤了一声:“十锦。”
沈明酥没应。
但他知道她听得到,有了爆竹声的掩盖,他不用悄声说话,声音清晰低沉,“那日在院子里你叫了我一声十全兄,我这辈子便永远都是你的兄长,兄长愿你幸福美好。”似乎是刚才的喘意还未完全消退,气息哽了哽,又才道:“若以后受了欺负,尽管来找我,即便他是我先生,我也会当面与他理论几分,替你做主。”
这一幕明明有些悲伤,沈明酥却忽然想起他每回看到封重彦的谨慎模样,不觉轻笑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赵佐凌心中不由大悲。
那日她离开东宫时,他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旁人不清楚,但他知道,那是当初母亲怀着他时,父亲去寺庙里求取而来。
母亲戴了十七年,从未取下来过,就算母妃再喜欢她,也不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赠予她。
他跑去问了母妃,“母妃为何待沈娘子如此不同?”
母妃一句也没解释,默默落起了泪,只告诉他,“十全,母妃这辈子欠她太多,你可愿意替母妃好好爱她?”
这世上能有几人让母妃如此落泪,又有谁能让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查到了。
什么都知道了。
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同胞而生,‘十锦’这个名也是父亲取的,同十全一样的寓意。
十全十美,人中龙凤。
他终于知道了上天给他们的是哪种缘分,他们比任何人都早相识,一块儿在母妃的肚子里长大,一块儿来到了这个人世,乃最吉祥的龙凤胎,但却不被世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