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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1 / 1)

为表公允,选了两位差不多病症的宫女。

提出同她相比的太医姓蒋,在宫中也有一定的名望,先替跟前宫女把完脉,再仔细询问她最近的饮食和症状,很快便写好了药单。

转过头,却见沈明酥依旧坐在那,也不号脉,也不询问病者情况,不由笑了笑问道,“这位丹童,不知有何难题?”

沈明酥没去看他,目光专注地落在宫女的脸上,“我正在会诊。”

会诊?

不号脉,也不问病状?

那就只剩下‘望诊’了。

太医院几十年以来,敢望诊的太医只有一人,便是十七年前的太医沈壑岩。

可惜新帝登基之后,他身体大不如从前,因常日怠诊,被皇帝连同之前的一批老太医,一道剔出了太医院。

直到去年他的女儿沈明酥到了封家之后,众人才听说了消息,从太医院离开后,沈壑岩便回到了幽州,自立门户,却没能躲过多厄的命运,两年前前朝余孽上门讨药被拒,一怒之下屠了沈家满门,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女儿沈明酥。

沈太医一死,望诊也就成了绝学。

他一个仙丹阁的药童,怎可能会望诊,蒋太医一笑,“丹童可是在望诊?”

此言一出,众人皆不相信。

不等嘲弄出声,沈明酥便道:“望诊乃望神、望色、望形态、望皮肤,望五官”

蒋太医顺着她目光,看向了那位宫女,面上的一抹讽刺渐渐地消失,各人都闭了嘴,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沈明酥诊完,低头开了药方,交给了那位宫女:“三碗水煎成一碗,早中晚各服三次,用药期间不得再吃湿寒之物,比如雪梨”

闻言宫女脸色一慌,匆匆点头,一把抓过了药方,搁下三枚铜钱,转身便走了出去。

沈明酥这才起身,同蒋太医行了一礼,“药方已经开了,那小的过两日后再来讨要止血草。”

“慢着。”

蒋太医就坐在她身旁,她写的那张药方他都看到了,不用等上两日,也不用等结果出来,宫女的病已经被她治好了。

将太医脸上再无半点轻蔑之色,自己起身去往药柜,从中取了一袋止血草,走到沈明酥面前,递给了她,“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众人见蒋太医此番态度,便知丹童适才开的那方子必然已经赢了,热闹没得看了,脸上也无光。

沈明酥却并没有因此而涨气焰,弯腰接过止血草,“多谢大人施舍,在下姓江,单名一个十字,大人叫我小十便好。”

蒋太医是个愿赌服输之人,“江公子,没想到仙丹阁还真出了一个人才。”

“不敢当。”沈明酥连连谦虚,“小的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关公面前耍大刀,论望诊,还得是十七年前太医院的沈太医。”

蒋太医一愣,“你认识他?”

沈明酥点头笑笑,“略有耳闻。”

身旁一位年轻太医立马接过话,“沈太医的名头谁不知道?别说沈太医,若非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如今太医院何至于没落至此,那时的太医院人才备齐,除了沈太医,还有萧太医,萧太医要尚在,如今哪还有他凌墨尘什么事”

“萧太医?”沈明酥一愣,看向一旁说话的年轻太医,好奇地问道,“不知是不是那位传言能打开人脑袋,医治头疾,且极为擅长为孕妇诊脉,据说只要经他诊过脉的产妇,没有一个难产”

“何止这些”

“咳,咳”门口突然几道咳嗽声,打断了里面说话声。

太医院的人一听到咳嗽,便知道了是谁。

王老太医,人称太医院铁户。

平日里他虽懒散,哪儿清净躲哪儿,可他运气实在太好,十七年前前朝人放的那把火他不在场,后来皇帝为肃正太医院,他那一个月刚好为太后诊好了一场风寒,又留在了太医院。

要说太医院真正混吃混喝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如今太医院除了太医院院史之外,底下的人平日里都有些看不起他,尤其讨厌他那咳嗽声,可他偏偏还要往人堆里凑,“咳今日,咳什么事,咳这么热闹。”

众人皆偏开头,没人理会他。

沈明酥不明情况,见他一头白发,年纪不轻了,忙接了话,“倒也没什么热闹,晚辈今日过来,只为讨要些止血草。”

老者似乎没料到她会回答自己,连点了几下头,“哦咳咳”

众人齐齐扭头避开。

蒋太医见她对太医院的人都很尊敬,似乎当真只是来借药的,没再为难他,“江公子请回吧,这点止血草就不用还了。”

“多谢蒋太医,不过俗话在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等仙丹阁进了药材后,我必会还上。”

经过那位老太医身前,沈明酥朝他鞠了一躬,“老人家别只顾着替他人治病,而忽视了自己的身子。”沈明酥从袖筒内掏出了一个瓷瓶,递到了他手里,“里面是几颗护心丹,主以人参入药,能缓解前辈的内寒咳症。”

原本众人想借此羞辱仙丹阁一番,没想到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自丹童进门后你便没说过太医院一句坏话,且言语之间很是客气,竟然还给了一瓶仙丹阁视为宝贝的护心丸。

太医院本就是为了一口气,要的是对方的态度,沈明酥这般摆抵了姿态,太医院的人再为难,便显得没了风度。

没人一人吭声,个个目送着沈明酥走出了门口,人彻底消失了,一人才疑惑地看着老者手里的瓷瓶,“什么意思?凌墨尘这是打算休战了?”

“我还没见过护心丹呢,王太医,快拿出来给咱们瞧瞧。”

“我也没见过”

众人看向王太医,王太医却一把将药瓶塞进了胸前,“不给,咳咳”

“你!”

王太医几步跨出门,“仙童给我的,咳咳,没你们的份”

这边沈明酥回到仙丹阁,一进门便见包括凌墨尘在内的五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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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秘密◎

走了一趟太医院, 此时沈明酥已知道了他们在想什么,手中的止血草往上抛了抛,对着几人一扬唇角, “借到了。”

凌墨尘在屋里躺得无聊,她走之后, 又让冯肃把胡床移了出来,见她如此得意,倒是一笑, 问道:“太医院借的?”

沈明酥点头, 顺便劝了劝他,“我瞧太医院的人也不见得不讲道理,还挺好说话的, 国师以后也别再为难他们。”

太医院的人好说话?

凌墨尘还没出声, 几位药童先是一脸怀疑。

这些年仙丹阁都被欺负成了什么样。

从仙丹阁到内务府, 最近的那条路得从太医院门前经过,每月一到领月钱的那几日, 太医院那些人便故意堵在路上等着仙丹阁的人, 堵过几回后,仙丹阁的药童无一不是灰头土脸地回来, 为了避开太医院的人, 如今领月钱, 都得绕上好大一个圈, 从御花园那头进内务府。

来回的路程,得多花好几炷香。

于仙阁的人而言, 宫中还有谁比太医院的人难缠?就连内务府那位发放月钱的白眼公公, 都比他们好说话。

沈明酥没理会几人的神色, 进屋把药箱放好, 再把止血草放入药柜,回来问了一声凌墨尘的伤势,“国师感觉如何?”

凌墨尘没应,反问道:“你是不是不会刺绣?”

沈明酥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承认,“不会。”母亲没教过她,月摇也会。

“难怪。”凌墨尘一副了然,毫不留情地道:“你缝得也太难看了。”

沈明酥:

“我同国师说过,医术一般。”

“一般,还能拿回止血草?”凌墨尘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沈明酥没应,上前扶住他肩膀,缓缓抽出垫在他后背的长枕,“国师还是躺着吧,再缝一回,只会更难看。”

沈明酥的动作很轻,似乎真将自己当成了公子爷,也不避嫌,两人离得很近,俯身的一瞬,凌墨尘似乎闻到了她颈项间的一缕幽香。

很轻很淡,却很好闻。

有点像他殿内的那颗紫藤花香。

沈明酥扶他慢慢地躺下,凌墨尘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她,见那耳侧的青帽底下有几根细碎发丝,被透进屋内的阳光染了一层金黄,随清风轻轻浮动,脆弱得让人心动。

凌墨尘忽然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沈明酥拉过胡床上搭着的大氅,盖在他胸口,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配合颇为满意,“那就拜托国师大人乖乖躺着,别乱动,小的去给你煎药。”

凌墨尘扯唇应了一声,“好。”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被大氅盖住的胸口,暖意慢慢涌上来,竟微微生出了几分涩痛。

沈明酥起身去后院煎药。

刚把药罐子架在了炉子上,几个药童便跟了过来,有人假装去翻晾晒的药草,有人扫地,有人拾柴,但都在一寸一寸地往她身边靠拢,边上拾柴的药童先靠近了她身边,细声问她:“你,你是如何拿到的止血草?”

沈明酥一愣。

来了仙丹阁这么久,这还是药童头一回主动和她搭话,沈明酥挺高兴,如实道:“比了一场会诊,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药童却听得一脸震惊。

旁人不知,仙丹阁的药童自己知道,他们不过是被皇帝寻来替国师试药之人,但国师并没拿他们试药,收了他们为药童,教了一些简单的治病常理。

平日里他们在仙丹阁撵药,煎药还行,要与太医院那些经过十年寒窗苦读,靠着真本事考进太医院的人相比,怎能比得过。

太医院的人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圈就知道了。

被堵在路上,比了无数回会诊,回回都是仙丹阁的人输。

这也是仙丹阁几个药童,宁愿忍气吞声,多走近半个时辰的路,也不愿招惹太医院的原因。

忍气吞声了这么久,今日会诊竟然是仙丹阁的药童赢了。

其余几个药童也都听见了沈明酥的话,再也不装了,陆续围过来,蹲在她面前赐教道:“敢问师弟,是如何赢的?”

这一声师弟,沈明酥似乎很受用,温和一笑,手里的团扇轻轻地扇着火,“雕虫小技。”

几人摆出一副洗耳恭听。

沈明酥缓缓道:“那宫女面色发黄,眼下却有些发青,你们都知道,面色黄多半乃寒气所致,这青色嘛,多半是疼出来的,我查看了一番,见她的手指内还残余了一些梨皮,腰牌又写着东宫,恰好前几日无意间听说太子给太子妃娘娘买了好几筐雪梨,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那姑娘是在痛经之时,偷吃了雪梨,寒气堆积,雪上加霜,才会腹痛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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