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凯闻言,不由得大怒,拍案而起,颤颤抖抖的指着王岗,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有个毛病,一着急说话便不利索,此时正是如此,虽然心中怒极,但却只能从嘴里蹦出几个单音:“你你”丁绍恼怒的瞪了王岗一眼,冷冷的说道:“曼才若是有话,不妨直言,孤洗耳恭听,如此挤兑文成,却非君子所为!”
王岗闻言,脸上不由一红,连忙站起身来,对丁绍施礼道歉,只是看向唐凯的目光却更加阴森冷厉起来。得到了丁绍的支持后,唐凯的面色稍稍变好,对王岗的挑衅却是怀恨在心,同样也将自己愤怒的目光瞪向王岗,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狠狠的纠缠在一起谁也不肯放松。
丁绍越的恼怒、无奈起来“砰”的一拍桌子,这才将唐凯与王岗死死的纠缠在一起的目光分开。细说起来,此番还是唐凯略占了上风!唐凯一贯是睚眦必报,况且他与王岗之间更是水火难容,哪有不借机奚落王岗的道理?
因此,唐凯冷笑着说道:“在下所言虽然简单,却也是事关王爷千秋基业的大事!必须要将所有的可能都摆将出来,小心处理,方能自千头万绪中抽丝剥茧,现对方的漏洞,寻求破解之策!”听了唐凯的话之后,王岗的脸色更黑,作为丁绍倚重的谋士,他焉能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看不得唐凯在丁绍面前出风头罢了。如今丁越、丁兄弟二人的夺嫡之争日趋白热化,失败的一方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是毋庸讳言的!因此,他们二人总是寻找各种机会,来表现自己,以求增加在丁绍心中的份量,也好在嫡位的废立中为自己的主子占得先机。
在这一回合的交锋中占得了先机,再加上丁绍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唐凯便不为己甚,识趣的接着说道:“其二,便是自易京撤兵!”
丁绍闻言,不由得大怒,拍案而起,指着唐凯怒道:“孤费尽心血,历时两年,只需将易京攻下,幽州便唾手可得!如今成功在即,你却让孤退兵!居心何在?”
暴怒中的丁绍飞起一脚“砰”的一声将面前的桌子踹飞,桌上的案卷、文书、笔墨、烛台等物哗啦啦如天女散花般散了一地。
唐凯面色一紧,却是毫无畏惧的迎向丁绍如刀子般射向自己的目光,王岗也是一反常态的并未落井下石,显然也是赞同唐凯的观点。
他与唐凯虽然各不相让,势成水火,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是丝毫都不含糊,都恪守着自己的底限,是就是,保持着自己文人的尊严与骄傲,从来不去做那等单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没品之事。
暴怒中的丁绍忽然现王岗并未如平时般跳出来对唐凯的观点大加驳斥,不由得心中一紧,随即便泛起一阵无力与颓唐,心中暗道,难道真的要退兵不成?
冷静下来的丁绍缓缓的坐好,唐凯与王岗心中不由得送了口气,他们知道,丁绍的这个表现,便已经说明了丁绍的态度,他正在思考。
唐凯轻手轻脚的来到帐门处,低声交代了几句,不大工夫,几名中军鱼贯而入,默默的收拾着丁绍暴怒之下踢飞的桌子,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
丁绍何尝不知道若是继续攻打易京,诚然能够成功,但届时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幽州罢了,自己不但得不到好处,还要从冀州本就不富裕的国库中拿出钱粮,养活幽州的百姓。这个负担绝对是他无法承受的!
同时,居心不良的并州正磨光了爪牙,随时都会趁自己与幽州交战之时,给予自己致命的一击!自己此前以空间换取时间的计策并未奏效,连夺三郡的并州军虽然如他预料中暂停了进攻的步伐,但问题却出在自己这里,自己并未如预想中的,顺利的攻下易京!实可谓一着输,满盘皆输!
“幽州经过此战,已是强弩之末!三五年间绝对无法恢复之前的实力,已经不足为惧,只要能够将并州军赶出冀州,王爷只需稍作调整,便能携大胜之势,一举攻下易京!”唐凯见丁绍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便在一旁低声说道“况且,以孔氏为的那些世家早对王爷有了怨言!”
唐凯偷偷的看了丁绍一眼,见丁绍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却并未说什么,唐凯知道自己的话丁绍已经听了进去,因此,接着说道:“在下思得一计,请王爷定夺!”
丁绍闻言,看着唐凯,点头说道:“先生请讲!孤洗耳恭听。”
“以孔氏为的世家平日间对王爷颇多掣肘!可见这些世家乃是王爷之心腹大患!以在下之见,王爷若是能够忍得一时之气,牺牲冀州,在此按兵不动,暗中将钱粮物资以及那些信得过的人才迁到此处!若是并州出兵,众所周知,并州对世家的态度极为强硬!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孔氏只有拼死抵抗一途!”
“不错!”王岗虽然与唐凯势同水火,却十分赞成唐凯的计策,此时也顾不上二人之间的矛盾了,在一旁附和道“孔氏虽然无法抵挡并州的攻势,但孔氏多年来的经营,又有其他一些世家的支持,却也能够给并州造成一定的损失!”
唐凯见王岗借着自己的话题在那里侃侃而谈,心中不由得大骂,但他心中清楚,丁绍已经对二人之间的不和达到了容忍的边缘!此时却也不宜再燃起战火,但又不甘心被王岗抢了风头,因此连忙说道:“并州出兵,此时已成定局!王爷大可趁并州与孔氏争斗之时,在此地养精蓄锐!此时王爷有两种选择,一则趁机攻取幽州;二则回兵抵抗并州。”
丁绍面色沉重的对唐凯与王岗挥了挥手,说道:“容孤想想!”
唐凯与王岗不敢打扰他,便施礼告辞,丁绍并非那种昏君,相反,论起兵法谋略,他并不比唐凯与王岗差,只不过是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同。
唐凯与王岗只是谋士,他们只要将自己的建议以及其中的利弊和盘托出即可,至于会造成何种后果,以及如何选择,却不是他们的任务;而丁绍却不同,他是冀州的掌控者,他要考虑的方面有很多,战争的最终结果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与幽州一样,冀州也为这场战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虽然丁绍未曾做出如王信那般将幽州全境的世家几乎全部清剿一空,以充军资的事情,但自己也得罪了不少的世家。若是就此退兵,恐怕那些世家又会跳将出来,对自己指手画脚!而那些本来支持自己的世家,此番恐怕也不会如以前那般全力的支持自己了!
因为出兵之时,自己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能将幽州收入囊中!结果经过两年的战斗,易京仍然如堡垒一般,横亘在幽州与自己前进的道路之上,似乎正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丁绍突然有些后悔,他也应该学学幽州与并州,将这些自私自利,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世家贵族们一网打尽!
退兵之后,那些世家的反弹将是不争的事实!因为自己并未取得预期中的胜利,自己承诺给世家的大批佃农、大片的土地并未实现,该如何安抚这些利益受到重大损失的世家呢?这实在是一个令丁绍头痛的问题!
冀州与并州、幽州不同。并州是利用一套更好,更加行之有效的政治制度代替了原来的政治制度;而幽州则是完全将行政上的一切都破坏殆尽,一切为了战争服务,不论是世家还是百姓,都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冀州却继续延续着后汉王朝时期的政治制度,世家在日常的行政管理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利用自己的势力,把持着政治、经济等政权赖以生存的命脉,即便是统治者,也受到了极大的掣肘,在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不会让步,要想保证自己的利益,那只能凭借实力说话!丁绍虽然自立为王,但受世家制约的状况始终未曾改变!况且,他也要为投靠他的那些世家谋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