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长流中,所汲取的沁入骨髓的,那属于时光的沧桑。
白衣如雪,冷意惊人。
而他,正要去那天地之间最冷的地方。去见一个,最可怕的杀手。
玄阴山。
冻彻骨髓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却掀不起山中的风雪。这里太冷了,即便是雪,也已经被冻得黏在了地上。偶尔有人影呼啸而过,才为这亘古凄冷之地,带来些许热闹。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高手。可即便是高手,现在看起来也惨不忍睹。
“卖棉袄,实打实的绒棉棉袄,童叟无欺,起价三千两嘞!”
山脚下,胖胖的少年打着玉京商行的旗号,一边搓手,一边高声叫卖。地上只铺了一层布,堆了几件打满补丁的棉袄。竟然敢要价三千两。
路过的高手,不屑地掠上雪山。
可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会狼狈地滚回来。呼出的气,都仿佛带着冰碴子。于是,只得无奈地对少年道,“这衣服,给我一件罢。”
少年也不计较,笑嘻嘻地说,“好说,一件三千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起来,绒棉是一种极为稀少的棉花,它做成的衣服轻薄而保暖,可谓价值连城。这少年的摊子上,衣服都是用的极好的蜀锦,可偏偏,被添上各种的补丁。再填充了极为珍贵的绒棉,让各个高手们看得眼睛直冒火。
可谁让他们低估了玄阴山的寒冷呢?于是,少年手里很快就有了好几张银票。
包袱里的棉袄都卖了出去,少年正准备收摊。
蓦地,远处一个人,缓步而来。
见到他,少年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雪白的广袖束腰长衣,在猎猎风中,沉静如水。雪白的雪,雪白的衣,雪白的冠。这人仿佛要化在这无边的雪景之中,却又触目所及,被一股横亘天地的剑意所灼烧。
这个男人,好像站在那里,可眨眼间,又仿佛是你的幻觉。
亦或者,那只是无尽的时光长流中,一处过去的影子。
少年立刻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作为商人,作为玉京商行的商人,他必须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赚钱,什么样的人会让你丢命。眼前这个人,甚至,他不知道对方还算不算人,简直要命。
这样的高手,你无论花费怎样的代价,都无法打动他们。
同样的,若是对方要杀你,无论怎样求饶,也不可能生还。过得片刻,少年再抬头时,那人已不在。
他瞪着眼睛眨巴了半天,才确定,对方真的不在了。
立刻地卷着包袱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少年中途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能在雪途中望见那个如梦如幻的身影,立时一个激灵,闷头狂奔,一边跑,一边抹了把冷汗,低骂道:“真不是人做的买卖。都一百年了,这一道剑意还不能消散,看在为小爷赚钱的份上,小爷不跟你计较。”这玄阴山上,有大道之境以上的剑意残留,已不是秘密。否则怎会有那样多的高手,不远万里来此观摩?
一路跃到山脚处,少年擦了擦汗,回头看去,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无尽时光长流中的人,亦或者,是剑。
“那个人,就是‘飞雪离魂剑’楚离么……”
“白衣剑客……”
“传说中的,剑神。”
……
百年前。
玄阴山没有路。向上百余丈,都是悬崖峭壁。或是虚掩了雪的冰窟。能上去的人,必要轻功卓绝。
这样一个万径人踪灭的地方,山巅上却有一座废墟。掩映在白雪之中。似乎已存在了很多年。看起来那里以前似乎有一座极为简陋的屋子。
废墟之前,有一个身影。
暗红的长衣绣了金色的纹路,在这剧烈的风中,不摇不动。叶知秋静静地看着它。
乌黑的发,被一方乌金冠所束。静静垂落身后。
如今,他已年过而立。
可苍白的面容,依然年少。周围风雪肆虐,可这一片山巅,却仿佛世外之地,不曾有风侵入,不曾有雪落下,更不曾,有时光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