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弈为着给裴玑挑讲官的事整整忙活了近一月。那帮臣子磨缠得很,每商议一个人选便要争论半日,言官们更是没日没夜地写奏疏弹劾,弹完这个弹那个,十年前的案底都能翻出来,谁养了几个外室都拿出来说,知道得比东厂锦衣卫还详细,每日吵得不死不休,说得好似朝中没一个能同时在德才上胜任东宫讲官似的。裴弈原本很是恼火,认为这都是裴玑搞的鬼,太子若是能将整个朝堂操纵至此,那岂非可怖?
但他转念一想,意识到并非如此。裴玑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操控这么多臣子,会出现这种状况,有着更为深刻的缘由。
朝中不少大臣经历了伪朝,如今又迎新君复辟,心里实是忐忑,不知自家前程如何。而遴选东宫讲官惯例上就是为下一代帝王选择心腹辅臣,能入围的都将是未来的高官,也将因师生之谊得太子青眼,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美差人人眼红,再混入党派之争,自然十分热闹。
因为这将是在先朝复辟后站稳脚跟、明确风向的绝佳机会。所以,大臣们必定会狠狠折腾一番。
裴弈虽然想明白了,却也对于儿子的深谋远虑暗暗心惊。他一直以为他儿子这一招拖不了多久,选个讲官又不是多费劲的事,如今看来,是他想得太浅了。
儿子太聪明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裴弈也知此事的利害,很是下了一番工夫。只是选来选去,最终还是差一个。他瞧着那帮大臣大约也掐不出什么人了,正想着缺的这一个回头有了合适的再补也不迟,脑子里却忽然蹦出一个人来。
裴弈一拍大腿,魏文伦!说到学问高深、人品端方,怎么能落了魏文伦!
香河县,出云村。
魏文伦临着水次静立,眼望面前浩渺的芦花,只觉如同银涛卷雪、雪浪翻银,一阵风来,花潮湍转则日月似惊,苇海浪动则星河如覆。
美则美矣,只是景壮人孤。
他在这个宁静的小村住了小半年的光景,裴弈称帝后,他一直在归京之事上踟蹰。他眼下在村学堂里做先生,每月不过得一两银子,但日子过得清闲安稳。不过,他知道自己还是要回到朝堂的,否则怎对得住他当初的抱负,又怎对得住楚先生的倾力提携。
何况他也十分惦念恩师,不知恩师近况如何。
魏文伦轻叹一息,正欲回身折返时,瞧见一个总角男童朝他奔过来。
“先生,”男童手舞足蹈,仰起脸冁然笑道,“先生家里来了好些人,说是要找先生接……接纸?”男童挠挠头,不明白为什么接个纸要那么郑重。
魏文伦怔了怔,他怎么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裴弈处置好了儿子出阁之事后,终于腾出了手,转去操办为两个儿子选妃的事。他已经将朝中勋贵都斟酌了一遍,内定了几家。他如今只恨儿子太少,能选的人数寥寥。不过好赖他那个次子那头是安生了,他也能松口气。
只他到底是高兴得太早了些,九九重阳这日,他听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消息。
☆、第八十九章
重阳又名重九、茱萸节,节俗颇多,主要有登高赏菊、围猎射柳、放风筝等,因而重阳节也是女眷们出来游赏的好时节。
秋高气爽,韶光正好,然而不巧的是,地震了。
京师地震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些年份里京师要地震好几回,但这次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