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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1 / 1)

“你们准备争论不休到何时,我意已决,起宴吧。”

宫廷菜以炖煮为多,选料新鲜,制作精细,口味清,香,酥,嫩,林皎颇为喜欢,眼睛扫着溜鸡脯,荷包里脊,后头半兰就夹到她面前的银碗里,慢嚼细咽的吃的香甜。

刚才这番,宋巅一直沉默,此时才喝了口茶水,有官员上前敬酒,也一一回绝,他终于知道了解,林皎为什么不愿再做林水怜,她想像一只小鸟,飞出这片天,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可惜,不是他想看到的样子。

一直留意着宋巅的郑曼柔,却心如刀绞,她的丈夫,真是个伟岸男子,我想嫁给你,伺候穿衣用膳,为你生育子嗣,不论有几个妾,几个通房,我都不会吃醋,只是,不想你用这般情深爱怜的眼神看着另一个女人,尤其是抢她郡主之位,抢她父亲的女人。

眼底一瞬的狠戾阴毒闪过,郑曼柔抬起头看向来人。

“曼柔,我觉得这位郡主胆识不错,我也挺想出去游历的。”龚瑞欣有着才女之名,却是每日呆在家中学的,琴棋书画,从卯时初到戌时末,午时休息一个时辰,夏暑冬寒,无一日落下过,现在学成有名,稍稍松快了些,待到选好了人家,估计又要忙活起来。

龚瑞欣还沉浸于美好的幻想中,骤然听着一侧传来急速喘息,捂着嘴咳嗽的声音,连忙抚着她后背,让丫鬟倒水给她,不该与她说这些,看着眼林皎的方向,复又低下头询问是否有事,顾氏见女儿委实难受,也瞧了热闹,吩咐人抬轿,她们先行一步。

硕亲王瞅着林皎有意思,特意赐了道菜过去,还吩咐人赐酒,圣上瞥了他一眼,“你看看那个才女,喜欢就娶了,赶紧回封地去。”

一侧的大长公主也搭腔,“你也野够了,别总不着调。”

硕亲王蹦高的不愿意回那破地方,连忙摆手摇头,“不,我就想呆在京城,哪个才女也不要。”

圣上头疼,京城的水多浑,趟了才知道,他个没心眼的,要是折了,多亏啊,就不能长点脑子。

硕亲王看着宋巅,又看了眼林皎,灵光一闪,掀了袍子跪地,大声道,“皇兄,我喜欢她,我求娶丹阳郡主为王妃。”

圣上还没做响应,大长公主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正低头饮酒的驸马,那郡主走近时的慌张焦虑显露无疑,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她也乐意装看不见,眼波流转,拉起他的手,“驸马的旧识?”

亦或是,旧情人?

大驸马回握住她的,调侃道,“我不过就远远瞧一眼,就醋上了?”

夫妻间的私密话越来越多,弄的大公主都有点坐的不住,眉目含情的与着他戏谑到一处。

对于林皎来说,却是天降噩耗,她吃的正香,抬头时,嘴唇上还沾着油光,懵懂的眼神勾人,至少硕亲王是被引的失神片刻,随即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弯腰,面容精致,嘴角勾着邪邪的笑,妖魅肆意,“林皎,我想娶你,你愿不愿意?”

林皎有生以来,第三个男人这么问她,愿不愿嫁给他,自然是不愿的,想看看宋巅的表情,莫名的有点害怕。

“硕亲王是不是酒喝多了,忘了什么事?”宋巅果然还是出声,且磨牙凿齿。

林皎刚才就没戴他给的木簪,这会儿,更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不敢看他。

硕亲王大掌一拍脑门,偃旗息鼓,还是先老实的让皇兄让他呆在京城吧。

宴会继续,圣上与郑国公提前离席,宋巅桌前的菜肴一口未动,冰凉茶水倒是灌了一肚子,那女人难道是饿死鬼托生的,这么会儿,席上的吃食都快空了,就这,还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呢。

林皎喝了太多的奶皮子,小腹涨的慌,起身往后去。

半兰不远不近的跟着,刚路过假山,就被撂到放置一旁,林皎警惕的看着来人,虽然知道躲不过,但真的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忙嘴笨的解释,“我没舍得戴,真的,我,好好放着呢,就在枕头下面。”

“呵,我才发现,你这甜蜜话儿,说的挺溜,跟谁学的?打算跟谁说?”

宋巅难以遏制心中的暴戾,如同一个吹气的球,马上就要濒临临界点,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砰的一声,破碎的只剩下骸骨。

林皎后背抵着假山的碎石上,狐皮织锦披风的帽檐上一转圈的白色狐狸毛,趁着她脸蛋瓷白,瞳仁乌黑深邃,唇色粉嫩水润,风一吹,绒绒的发痒,她下意识的用手抚一下,让它平顺老实些。

宋巅见她只低头不语,心脏涩涩,“怎么,十九日前,我还在你身体里进进出出,婉声不断,如今,又哑巴了?”

林皎最为厌烦他的就是这性子,永远没个说好话的时候,这话是个侯爷能说出来的吗,怎么听都像是去妓院找女人的嫖客,满嘴胡吣。

冷下眉目,小脸扬起,带着矜持和距离,“侯爷记性可真好,那不妨我们仔细算笔账,我林皎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

林皎不是真的忘怀,而是压到心底里,只是不说,但,这厮真是欺人太甚,还要她怎样?

“春祭后,回平原侯府,当晚,你去哪了?”

宋巅没料到她此时提这个,本能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脚步就像钉下了,一动不动。

“听说,你去了宣平侯府,去喝酒作乐,兴许还有丽人相伴,你可曾想过,你的小妾,那个叫林水怜的女人。”

林皎似再次回到了那日,她永远也忘不掉,干枯满是皱纹的脸,漫天的金光,炙热的滚炭,菩萨慈悲的双眼,以及匍匐在地,光裸的自己。

“她被你的祖母掳去的,睁着眼睛看着不认识的男人把她嘴堵上,不顾挣扎扛着去的,去干嘛呢,当然是让她死啊,毒酒什么的,你没去过吧,就在厢房里,有个小佛堂,不大点的地方。”

说着,还用手比量了大小,眼神兴奋,话语传情,“你祖母真是个妙人,让她跪着叠元宝,好给观音上供,一大箱子,就是你私库里装兵器的大箱子,满满的金箔纸,你不知道,那个像硬刀片似的,可难折了,我手指没一处是好的,没个地方都被划伤过。”

宋巅的脸色明显发白,攥拳的手掌滴答滴答的留着血,这是刚才握碎酒杯划破的。

林皎没察觉,继续咄咄逼人,“你伤心了?还没完呢。”

呵呵笑了两声,似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趣事,“她前边叠着金元宝,后背顶着个大火盆,那炭啊,烧的旺旺的,嗞啦嗞啦的响,她后背的伤像是有好多虫子在爬,嗜她的血,啃她的肉,结果呢,你祖母还不放过她,扒光了她的衣服,要让你平原侯府所有的男人进来观赏啊…”

说到这儿,林皎已经完全崩溃,她不知道后来到底有没有人进去过,谁给她穿的衣服,谁抱着她出去,这些,都让她痛不欲生。

宋巅看着她嚎啕大哭,忙搂抱着,满是鲜血的手掌没敢碰她,半天也没说一句话。

说到底,她还是怨恨这个男人的,没有保护好她,在自己的府邸遭了别人迫害,声音颤抖着埋怨,“那个笨蛋,一直在等着你呀,你呢,你在哪?你在哪呢?”

越来越大的指责声,使得男人愈加用力,差点就把她融入骨血里,只,他一个人的。

等两人走了以后,假山后的人才转出来,赫然是圣上与郑国公。

他们早就等着宋巅自己送上门,只不过,却无意听了个,额,惨剧。

“真没想到,后宅的女人花招真多,你这闺女可遭了大罪,不过,她到底被没被男人…”

圣上脸上满是戏谑,看着男人平静的眉眼,颇为不解,他不是最心疼这个闺女吗?

“闭上你的嘴,就你长脑子了,是不是?”

谁也没说你没长脑子啊,怼他什么能耐。

郑国公其实对着林皎的感情很复杂,她的样子越来越像她了,性子也越发的像了。

了解男人的弱点和软肋,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圣上干咳了声,提着建议,“干脆把那老虔婆杀了了事。”

他一贯是快准狠的人,办事只靠暴力,跟着外表一点不沾边,郑国公与他正好掉了个,内心缜密,手段高明,但外表粗犷。

“先别动,看看宋巅怎么做。”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他能怎么,一个小妾,怎么都不能要了老人家的命吧,宋巅可是个孝顺的孩子。”

圣上显然不信,宋巅也算的上是他的得力干将,脾性虽然怪点,但,不至于为了个女人杀了自己亲祖母吧。

郑国公似懂他所想,眼睛定在他如玉精致的俊脸上,引诱着问,“如果换成我呢,当年,瑾妃骗我说你找我,让我去燃满催情香的揽香宫,且关闭大门,里头只有我和魏湘…”

话未尽,圣上已经冲冠眦裂,眸子里火光旺盛,那夜,他正在随行伴驾,装着幼稚小儿。

肆拾捌章

话未尽, 圣上已经冲冠眦裂, 眸子里火光旺盛,那夜,他正在随行伴驾,装着幼稚小儿。

正如林皎所说, 往事如烟,如今盛世太平,真是可惜, 他们都没见到。

郑国公还是怕他勾起往事, 心情不愉,又日日丧着脸,怪他嘴快,就不该提。

“哎呦喂,国公爷啊, 夫人都让奴才进宫寻了您好几日了, 您随我回府瞧瞧姑娘吧。”

老管家气喘吁吁,近前说道。

“别来烦我,你带太医回吧。”

郑国公拉着圣上回去,唤太医重新换药,这阵子照料的挺得心应手, 也没了什么隔阂,但其实郑国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年轻时觉得这是件太不可思议的事儿,现在却觉得, 也许他们这么过到老也行,反正他舍不下,放不下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圣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郑国公不愿跟着纠缠以往那些破事,“她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亲娘。”

自己母亲不支持自己,反而支持别人,换了谁心里都不舒服,何况,他又那么希冀得到母亲的爱。

两人到底没说通,第二日早朝时,圣上下旨,将端瑾皇贵妃敕降为庶妃,生前藏污纳垢,死后不得安宁,择日开棺移出,不得葬于皇陵。

为什么死后要葬到皇陵里,传言说下辈子还会是富贵命,但能葬进去的寥寥无几,但有史以来,这是第一位,从坟里迁出来的。

御史专门管这个,昨日莫名其妙封了个郡主,今日又要迁陵,到底要闹哪样,就不能不出幺蛾子。

“圣上此举不妥”

还不待他说完,龙椅上的人嚯的站起,指着下边文武百官骂道,“你们这群老酸儒,日日指手画脚,朕干什么你们都说不妥,就不能把精神头儿放到朕看不见的地方,抠着这些文史条例,不如去干点实事,吏部尚书,从明天起始,安排每个官员辰时扫东直街到宣和门。”

说罢,一甩袖子下了朝。

宋巅又是一夜未睡,招手让宋岩过来,同着御史大夫介绍,多加照顾云云。

圣上卖他个面子,封了个九品小芝麻官,宋岩一脸谦恭,步伐轻快,随着入内交接。

宋巅转身看了眼他,复杂之色一闪而过,跨上马车,让德通去郊外。

平原候府

老太太今个儿身子乏的很,挪不动地儿,让翠屏去唤了梁听蓉来,再叫上几个本家姑娘,吹拉弹唱的,衬着屋里暖暖和和,张氏因着儿子回来,心情美,仔细的和老太太商量婚事,到底谁家合适。

“大孙子怎么没回来,你再派人去说,我这老婆子生病了,他都不回来见见,成个什么体统,再者,你去国公府研究日子,早日定下,你才能相看不是?”

以往大孙子每次回来都会特意来荣安堂请安,这次,怎的十多日没个影子。

大夫人张氏不乐意,嘟囔道,“他自己去呗,他那表妹,身份尊贵的,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压着我们一头?”

亏得是个病秧子,不怕她争权,大不了供着便是。

“你个轻巧的,快去,礼数缺不得,你整治好了,别让大孙子挑出来错处。”老太太喜好抽上口水烟,深吸一口,快顶的上半日的神仙。

“那我们蓉蓉怎么办啊?”张氏还是看着她漂亮乖巧,喜欢的不行。

老太太却心不在焉,今时不同往日,京城中风向变得太快,这次能逃过一劫,是因着宋巅没那个野心,若是将来,真到了那一步,我张家必是要得个从龙之功的。

梁听蓉如花的脸蛋略微枯萎,她翻过年就二十了,彻彻底底的老姑娘,姑奶奶最近得意新来的几个本家小姑娘,早就没了她的位置,已经没有几年前的热情和自信,有的是对未来的迷茫,她的归宿在哪呢?

“你若喜欢,就给了岩儿,开脸吧。”老太太的一句话,如一记重锤砸到梁听蓉头上,什么叫,开脸。

由通房丫鬟抬成妾,叫开脸,她在永康家里怎么说都是个要脸的,嫡出的姑娘,就这么随便的一句,开脸吧,梁听蓉心中不服,眼中就带上桀骜,跪下道,“姑奶奶,我陪着您身边已有五个年头,今日委实伤心至极,我想回永康家中,还望姑奶奶保重身体。”

张氏惊讶这丫头的倔性儿,忙拉着起来,“哎呦哟,小姑娘想歪了,姨娘对你不好吗,我儿不比那面瘫小子好,对不对,乖,以后保证不亏待你。”

一番温情热语仍旧无法消除她内心的愤怒,老太太确实身体不舒服,又抑郁难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没空安慰她,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闹哄去。

每天晚上,老太太都是要去佛堂念经的,今日也不例外,烛火颤颤,观音大士的面容变的模糊不清,慢慢的变成一片黑暗。

老太太以为她还躺在榻上抽水烟呢,眯着眼睛,嘴里似有东西,嚼着咽了,不大会儿,神志恍惚的睁眼,看着前头坐着个长发女子,一身血衣,仔细近瞧,登时骇了一跳,手指哆嗦着指着她,嘴里呜呜道,“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见对面的女人不说话,又安慰自己,“没事,哈哈哈,吓了一跳。”

转眼变成声色俱厉的喊叫,“你已经死了,还来找我干甚,想报仇,哈哈哈,真是异想天开,我等会就找大师超度了你,你想去哪个畜生道呢,猫,狗,哦,对了,你最喜欢的是个小鹦鹉,没事就叽叽喳喳的,招人喜欢,它怎么没跟着你来,该是一起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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