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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厅内乱晃,仗着此地无神,这里半点饰品都没有,除了神像,就是一旁掛画上的山水图。
顏以安对艺术没有造诣,看到图画只会说「好看。」、「不错。」、「漂亮。」
不过眼前这幅山水图,有山有水,水边有柳树,墨色均匀饱满,连顏以安这种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也忍不住想说这水好像会流动。
「……」顏以安凑近了点,微涛两个字写在最角落,看来就是作者了。
顏以安在殿内晃了两圈,没见什么特别的东西,正打算调头回去河边找人,转过身,迎面就碰上了一名穿着贵气的妇人,是昨天摊位上那位,后来回了旅馆,花景兰千叮嚀万交代,要顏以安看见梅家人就多注意一些。
「以安,梅家人不是好东西。」花景兰告诫说道。他们三人当中,顏以安天赋异稟,能见鬼物,而花景兰身处世家,最是明白各方姓氏当中隐含多少爱恨情仇,既然花家千金都亲口说出如此评价,顏以安也会难得一次依循刻板印象的支使,带着成见接触梅夫人。
况且这人顏以安昨天晚上才见过。对她肩上那两名婴魂更是有印象。
「小弟,这里只有你吗?」梅夫人换上一身轻便裙装向他问道,手上还抓着昨天的香包跟一把遮阳伞,顏以安看着很亲切,是个跟他一样怕晒的人。
顏以安点头打了招呼,没有纠正梅夫人的口误——这里不只他,还有其他东西,「您好。」
「你好,你好。」梅夫人开心地扬起手里香包,「昨天师父替我驱了鬼,昨晚睡了个好觉呢。」她说她找人问了那位无明道人的住处,想来答谢人家,却没想到世外高人的居所居然这么破旧。
顏以安挑眉,提了一句:「还在喔。」
「嗯?」
「我说鬼,还在喔。」顏以安说,看着妇人肩膀,一左一右,他一对上它们视线就被瞪,小小鬼魂带着恶意,不过顏以安想来想去也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两个小鬼什么,乾脆不去理它们。
梅夫人张了张嘴,眼前的青少年看起来满脸阴鬱,张口就说自己遇到江湖骗子。
还没等人出声反驳,顏以安又道:「您是不是有过两个孩子?」
梅夫人脸色一白。
「一个约莫三岁,一个不足月,一男一女,给水淹死的。」顏以安没有乱说,妇人肩上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是溺亡鬼魂,他本以为是没有亲缘的野鬼上身,近看了才知道,那点红丝般的缘线不是没有,是断了,缠绕在囝魂魂身,怎么样也连不到梅夫人身上。原理是什么顏以安并不知道,他说是眼力不凡,也很少看见这样的婴魂。
那两个婴魂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这下子梅夫人的脸色是完全没一点血色。
这、这年轻人,是真的「看得到」?
妇人愣的一下子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你、你真的看到了……」
顏以安点头,他不说假话,世界里不存在听说,只有他看过的真实。什么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或是医院夜话、太平间鬼故事……之于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故事。
他不打算再跟人多交流,绕过梅夫人身边准备离开。
「等等!」梅夫人一把抓住了顏以安的手,又是一愣,这孩子的手怎么能凉成这样?
顏以安脚步果然顿住,回过头来:「什么事?」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确定无效,他没想多待,满脑子只剩下那条河跟正在河水里头泡的乙班,就怕他晚个几秒回去,那边会多几具泡水尸……他没有乌鸦嘴,只是乙班命实在太烂。
只见中年美妇愁着一张脸……这回跟昨晚的愁容就不是同一款了,昨晚是有意忧愁,忧愁给无明子看的,而现在则是真心无助,「小弟……师父,您、您有没有办法……」
称呼从小弟变成师父了。
顏以安皱了眉头,他刚刚只是好心提一句,并不想多管间事,再说他本业是学生,不是道士也不是法师,完全不会驱鬼,要跟鬼讲讲道理聊聊天倒还是可以,只不过顏以安不觉得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孩子会听话。
梅夫人不死心:「您既然看得见、一定也有办法的对吧……我有钱、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五千够吗?还是太少?一万?」
这是什么逻辑上的谬误?谁告诉她看得到鬼就会驱鬼的?说的好像会看题目就会解题一样。
顏以安皱皱眉头,对对方口中的数字半点不动心,这数目大概就是他家里一个礼拜给他用来买饭吃的伙食费吧。
——顏以安,想吃什么就去买。
不过很可惜,这些钱全都拿去让他餵饱自己的竹马。
「没有!他没办法!」
梅夫人跟顏以安同时扭过脑袋。
这声不是顏以安说的,判断声音方位来自大门口。
满身是汗的美男子牵着铁马、揹着外送包,胀红一张脸站在门口,满脸怒意,狠狠瞪了顏以安一眼。
「无明师父……」梅夫人马上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花的钱,不想承认自己花了冤枉钱,「您已经把鬼赶跑了对吧!是这孩子乱说话对吧!」
顏以安面无表情,他从来不说谎,只说真话。但是真话伤人,能接受的人少之又少。
无明子大师怒气未消,大步走到两人身边,全然没有昨晚的仙风道骨,「顏同学,请不要随便乱说话!」
梅夫人神色一喜。
「我没有。」顏以安争辩。
无明子白了对方一眼,把比自己高的青年往旁推,拦到对方面前,摆出业务用表情,「失礼、失礼。」他赔着笑脸,「这孩子天赋异稟,说的是真话。」可是世界上最需要的不是真切的肺腑之言,拜託顏同学,假话加减说,不要说了真话得罪惹不起的人。
「师父,那我这身上的……」梅夫人看向无明子大师,人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她不是故意的,都是她不小心,「拜託师父好好帮我看看,要是能请它们走,要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不小心,要不是孩子不听话、要不是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也……」
顏以安在无明子身后听的一愣一愣的。从对方的语气听来,就像是故意要让两条命活生生地死去。
「你怎么可以。」顏以安脱口而出,不是他故意的,实在是忍无可忍。
这次轮到妇人跟无明子闭嘴,顏以安的嗓音沉下,表情很难看,好像见到什么杀父仇人,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