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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江小米(1 / 1)

“真的没有。”林沧摇头得认真。奚言也就不再怀疑。他问女孩饿不饿,得到不饿的答案后,带着人打算先去剪了头发,再说晚饭的事。

奚言留的头发略长,也常需要修剪。而他左眼眼角下方几许有一颗小痣,这是奚家人都没有的,很有可能是他生母遗传的。这也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中性。外人如何看待,他不在意。但这样的外貌显然是林沧能够这么快依赖奚言的重要因素。林沧对成年男性有种近乎生理性的抗拒和恐惧,心理医生分析这很可能是当年悲剧中某些事件造成的。而奚言不仅长相偏中性,某些唠叨的点让他更像林遥或者他的继母。林沧依赖起他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奚言带着林沧去了自己常去了理发店,等待的时间里又打完了两个电话。小姑娘的头发清洗后只需要简单修剪就好。林沧的头发厚且硬,理发师过来建议把头发打薄些,奚言想起女孩上的是公立学校,让人不要修太多,简单清爽就好。

理发师给林沧稍微编了编耳侧的长发,即有耳发修饰的同时,又能露出更多皮肤,让视觉效果中的脸蛋成为重点。新发型让林沧有些局促,林遥每当这时都会夸她可爱,但她并不想变得可爱。

奚言已经在心底“可爱”了很多遍了,但哥哥的包袱还是要有的。他看出了女孩的忐忑,没有深究,牵过了女孩的手,走向不远的饭店。

真实的生活是平淡的,灯红酒绿总归要回到柴米油盐、一日三餐。奚言牵着林沧进了商业街后延伸出的一条小巷,在一家酒吧对面的小楼梯间上了三楼。

这是一家专做鳗鱼的店。店面虽小但装潢用心,是昭和时代东瀛会采用的西洋酒馆风格。两侧都是偌大的落地窗,一面向着小巷,一面是京华繁华的cbd夜景。

餐厅里人不少,奚言熟练地给老板打了个招呼,拉开吧台旁的座椅让林沧坐下。餐点上得很快,林沧小声给服务生道了谢。

进入后厨的通道旁有几只巨大的水族箱,里面全是鲜活的鳗鱼,在冷色的灯光里相互纠缠着,看得林沧头皮发麻。但端上来的烤鳗鱼饭却甜香扑鼻,秘制酱汁犹如一层高光赋予了鳗鱼全新的生命。

“好吃?”奚言见女孩吃得专注,在心底又开始可怜他的妹妹这些年在林家过得是什么日子,虽然他知道林家特别是林遥在的情况下根本没必要去为难林沧。

“嗯。”林沧抬起头回答得干脆,眼睛也亮亮的,让奚言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顶。

一个人影窜了进来来,一点也不见外地一屁股就坐在了奚言身侧。

“老远就看到言哥来了,怎么不去对面给我们打个招呼啊?”来人嬉皮笑脸,说着就把手往奚言肩上搭。他一身夜店打扮,皮衣里的衬衣开到胸口,锁骨上有个鲜红的吻痕,一侧耳朵上还戴着耳钉。

“把衣服扣上,我妹妹在这。没到八点你们就喝成这样了,我去是为了捞你回家吗?”奚言语气不善,他在江心面前一向不走笑面虎的套路。奚言和江心在伦敦做了一年室友,知道他就是犯贱,哪里还用得着先礼后兵,不摆个臭脸这大少爷还觉得自己受欢迎得很。

江心被拍掉胳膊也不恼,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咧嘴笑着,越过奚言朝林沧伸手。“嘿嘿,妹妹莫怪啊。你是林遥的妹妹的吧,得叫‘林妹妹’。现在怎么跟着我们奚总啊?欸,你江哥哥给你说,你哥这个人啊,可坏了。我家也有妹妹,林妹妹要不上我家去,我…”

“嘶——开个玩笑嘛。”奚言狠狠给了江心手背一下,他在妹妹面前不想骂人,不代表他就这么看着这二世祖在这犯贱。而且他很讨厌别人在林沧面前故意提起他的姓氏。

江心皮这一下已经很开心了,见奚言瞥过来的眼神当真凶狠,也就收起嬉皮笑脸那一套了,毕竟他当年是真的被奚言揍得满街找牙过。但见奚言那宝贝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犯贱,他才杀猪般地叫完又越过奚言把头凑过去。

江心一贯是想给每位“妹妹”找个家的。但朋友的真妹妹他还是没敢多想,毕竟他家江芙也和林沧差不多的年纪,他只是好奇这林遥和奚言都宝贝得不得了的小姑娘。

“林沧妹妹是吧。欸,你江哥哥我刚才都是乱说的,我和你哥哥可是好兄弟啊。你哥当年还帮我写作业来着。我叫江心,江水的江,心脏的心。我今天带我儿子过来的,妹妹要不要去看看。我儿子是只秋田哦,毛茸茸的那种。”

“秋田?”林沧听到狗狗有些心动。

“对,是那种米系秋田,才从米国运回来呢,三个月大,叫江小米,和我姓的。”

“你和米澜一起养的?”奚言听到狗的名字,下意识皱了下眉。

“我这次可是认真的,我和米澜一起来的,就是让大家认识一下我们儿子。”江心满不在乎的回答奚言,转头又把注意力放到林沧身上了。“我儿子就在楼下啊,妹妹和我去看它好不好?不要管你这个烦人的哥哥。”

林沧盯着奚言,无声征求着他的同意。“吃好了就走吧。”奚言牵着她从来时的地方下了楼。

吵闹的酒吧外,一个漂亮女人牵着只黑煤球一样的半大秋田,江心身上的同款皮衣,配上简单的牛仔裤和夸张的耳饰与妆容,显得飒爽的同时也不乏柔媚。周围的人手里几乎都拿着酒,有的围成一圈嬉笑着,有的试图逗着那只狗。林沧猜测那个女人就是“米澜”。

黑熊精般的狗子终于瞧见了主人,嗖得一下就往江心这边冲了过来,幸好那牵绳的女人及时放开了绳,不然怕是要摔上一跤。

江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兀自蹲在地上撸狗。一边叫着他的“好儿子”,一边还招呼林沧也过去和狗狗玩。

“奚总晚上好啊。”女人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反而先朝着奚言打了个招呼。闻言也有几个人发现奚言来了,打算凑过来露露脸。

“米澜。”奚言对女人点了个头算作打招呼,摆了摆手让其他人不用过来了。

江小米很是热情,林沧刚蹲下,它就主动凑了过去,闻了闻就要开始舔林沧的脸,林沧被它的口水吓住,就往后躲。谁知这狗三个月大已经有近20公斤,一激动就朝林沧扑上来。眼看小姑娘要被江小米扑倒,奚言快步过去,长腿撑住女孩的后背,才让她不至于仰倒。

江心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起身把狗牵住,又干笑两声“言哥,我儿子才来,没礼貌,我替他给妹妹道个歉啊,哈哈。妹妹没事吧,下次啊,下次我一定把我儿子教好了再带出来。”

奚言牵起林沧有些无语。“走了。”他和米澜打了个招呼,带着林沧往小巷外走去。江心还不忘在背后喊着。“林沧妹妹,下次来我家玩啊,我妹妹江芙那儿可多好玩的了——”

等人走远,米澜才掐了江心一把,一脸埋怨地看向他。“嘿哟,这不是奚总自己吃枪子儿了吗?”江心还是一贯的油嘴滑舌,他也不怕得罪奚言,都一起住过一年的兄弟了,他还不知到奚言家怎么回事,就奚家听着名头大点,他们江家有他爹撑着就不怕事。

司机已经在巷口候着了,奚言牵着林沧上车才问她有没有事。他这一天闹心得很,老爷子那边哐哐撂下俩大活儿,江心这活宝又整这一出。

“没事。”林沧摇摇头,她一向都更倾向于使用肢体语言表达,但奚言和她还没有她和阿姐那么熟悉,也只好多讲两句。

“我家里之前也有过狗狗,也是大狗狗,扑一下没什么的。”林沧好像感受到了奚言的烦躁,他在她面前也掩盖不住的烦躁。

“林家养过狗?”奚言有今天靠得就是情报工作,京华不少高档点的酒吧、饭店都有他的人,再加上些圈里的狐朋狗友,不说了解点商业秘密、政界丑闻,家长里短、桃色秘闻倒是清楚得很。

林沧没多想,只是回答到:“是林遴养的狗狗,是只伯恩山,就是那种,嗯——爪子很大的狗狗。”她说着还举起双手收起五指给奚言演示一下。

“阿姐对狗毛和猫毛过敏,那只狗狗就一直关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不过它的毛很厚,不怕冷的,下雨天会放它进主宅的。”奚言静静地注视着女孩,很难得一次听她讲这么多话,也很开心她在林家有快乐的回忆,但还是难免有股酸意从心底涌出。

“后来狗狗怎么样了呢?”

“后来,林遴找了狗狗老师,把狗狗送去上课了,好像还参加了犬展。现在不太清楚,但是狗狗能参加犬展,应该犬舍也不会丢掉它吧。”的确,品相不错的狗应该也会被留下来做种犬,这丧家之犬倒是比丧家之人更有保障了。

奚言叹了口气,林沧倒是不懂他在想什么了,不过她已经努力过了,她的安慰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奚言拾起妹妹的长发,让她侧一点身开始编起小辫来,这还是江芙闹着要江心给她编辫子的时候,奚言一起学的。

林沧努努嘴有点不爽,不过看奚言心情不好的样子,她决定让让他。

“阿沧觉得哥哥的朋友烦不烦?”这话问的,对江心很是嫌弃。

林沧转过头给了奚言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他们好像不是很会养狗狗。”又转回去说到。

“不喜欢就不必和他们打交道。新年的那些晚会也都不用去,好不好?”奚言不觉得让林沧多去这种社交场合有任何意义。他对林沧的期望就是开心长大就好,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体验美好的生活。某种意义上,他和林遥对林沧的重视,都是出于对自己的青少年和童年的弥补。

“好呀。”林沧本就不爱接触陌生人,林遥不强迫,奚言更是让他不用去认识这些人了,她乐得自在。彼时她还没有认识到人脉的重要性,不过即使认识到了,怕是也很难战胜自己的胆怯。

奚言昨晚一直在林沧房间等到她睡着,无伤大雅,他只在乎奚楚瑜的态度。

“波悠,那是你大哥的继女。”奚楚瑜做在书桌后面的竹制躺椅上,连头都没抬一下。奚楚瑜喜欢所谓的中式风格,其实就是嫉妒发妻那种书香世家的生活,虽然没落却难以叫人看轻了去。他便照猫画虎,请了不知道多少风水大师、奇巧匠人才有了如今这个奚家“老宅”。

“爹,我这不是觉得既然瓜分了林家,这小姑娘也得去庆功宴上露露面,给大家见识下林家的美人啊。”奚波悠见老爷子不在意,佯装赔笑道,眼里却都是朝向奚言的挑衅。

奚言从进屋起就从未变过脸色,此时也只是轻笑一声缓缓说到:“小叔想要凸显我们家如今的鼎盛自然无可厚非。可小叔有没有想过,林家和奚家当年也有过联手的时候。这次恶人我们当了,其他人现下与我们联手,未来未必不会担忧自己成为猎物。”

奚波悠被这绿茶味熏着了,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摆起长辈的架子和戏谑的腔调,“我当然想过,这不是把好东西给大家分享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低调、高调的,都拿下林家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奚言已经被恶心得麻木了,他当然知道圈子里是怎么玩的,未成年的女孩在他们这算不得什么,就是因为知道这个,他才会第一时间找到林沧。

于是他并不接话,反倒转向奚楚瑜,等待真正的决策者发话。奚言明白,他这脑子里全是酒色的小叔,这个时候在老爷子的书房,能谈的只有怎么瓜分林家的问题?这也是此次庆功宴的关键。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小叔的意图他也探查到了。奚波悠大概是想要啃下林家最大的一块肉。

奚家版图大,有许多产业都是为了政府的各种篓子接的项目,到今天也成了有规模但零散的供应链,主要是些建材、粮油一类政府会采购的东西。奚楚瑜虽说是一直在给两个儿子锻炼的机会,但一直给的也不是集团里什么重要的企业。奚波悠主管的是奚氏实业旗下粮油为主的基础消费品企业,而林家的立身之本则是全国连锁的大型购物中心。奚家一直没进入对标个体的消费市场,这就是最好的机会。而拿下这块版图,奚波悠势必能进入更加中心的管理层,又先胜他二哥一步。

“你大哥的继女就算姓林,在外面,也丢不了这个脸,先下去吧。”奚波悠见老爷子发话,又听见句<在外面>,便也没多纠缠,瞪了奚言一眼,往外走去。

等侍者轻轻关上门,奚楚瑜才继续发话:“立春刚过,元夕也过了,群芳勃发。‘群芳’一名,如何?”奚言心底只觉得好笑。奚楚瑜这些年愈发喜欢些咬文嚼字的酸腐话了,他最怕别人还是看不起他,觉得他不过是个暴发户。

“爷爷起的这个名字,甚是雅致,又向各家递了奚家不愿独秀的意思。”还有层见不得人的意思,恐怕宴会当天京华夜场的女人们都得遭这场罪了。

“你不愿见奚家独秀?”奚言和奚楚瑜都清楚彼此是什么意思。两个儿子不中用,一个懦弱无能、缺乏主见,一个又太有主见、好大喜功,在奚楚瑜看来都是废物。奚言的小动作瞒不过奚楚瑜,但他得承认他这长孙的脑子确实比两个儿子好使,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面上笑意吟吟,背地里看人的眼神却阴毒无比。只是他需得确认,他这好孙子有没有其他心思。

“爷爷说笑了。我只是看小叔这样招摇,有些担心罢了。至于这群芳宴,我只管给爷爷办好,爷爷在宴会上想说什么,我这还真没这个时间和精力来操心了。”奚言答得真诚,仿佛最近真是忙坏了。

“嗯,那你就好好准备吧,别太操劳。”奚楚瑜说完这句又闭上眼睛,像是打算继续在竹椅上休息。

奚言开口打算离开,“谢谢爷爷体谅,我这就先走一步了。”他转身刚走到门边,奚楚瑜却又发话了。

“林家那女孩,是你父亲的继女,就是我的孙女。带她家宴前来见我,至于见不见她那两个叔叔,你决定。”

奚言握着拳没有转身,“爷爷,阿沧她有抑郁症…”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冷了下来,却依旧被奚楚瑜打断。

“我当年让她活下来回到林家。奚言,你妹妹和你都该感谢我。”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奚言原本的计划是带着妹妹多出去玩玩,但很显然他现在也不得不像以往的林遥一样,整天把林沧一个人丢在家里,能回去陪小姑娘吃个午饭、晚饭就很不错了。

所幸林沧适应得不错,拿着奚言给的卡,她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书,一个人趴在床上就可以从早看到晚。可能是抑郁症的缘故,她很能看得进去哪些以“无聊”着称的大部头,且一看起来就停不下来,有时候奚言回了家也注意不到。奚言对林沧买的书的品类有些无语,从日漫到新闻纪实文学、从绘本到科普杂志、从电影漫谈到严肃,甚至史记都买了。一问却不少都是林家以前的藏书室里有的。

奚言想想也对,林老夫人本就是名媛出身,她的亲生女儿、孙女们也都是她调教出来的社交老手。上到京华“皇亲贵胄”,下到地方来的暴发户们都是林家女儿们的“客户”,谈资嘛,不嫌少。只是奚言觉得这小孩还真挺会挑好东西的,不少书都是二手书网站上的珍藏版,奚言怀疑林沧想买很久了,不然也没法这么快都挑好这些版本。不过卡随便用也是他说的,奚言不担心钱,只担心家里放不下。

这房子是奚言回国时买的,那个时候他公司也才启动不久,奚家虽然没克扣他的生活费,但是他也不打算找他两个叔叔要钱,不然他何至于还要帮江心写作业来赚点小钱了。等到他公司的第一个项目,国内某个大企业的软件开发外包项目结束后,奚楚瑜就让人带着合同和一笔钱来注资了。奚言没有拒绝,奚楚瑜的意思很简单,奚家的东西不能逃脱他的掌控。不过收了钱不代表奚言就能原谅他们了,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白眼狼嘛,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当白眼狼又怎么了?京华老城区的房子贵但方便,奚言拿了老爷子的钱才买了现下住的这一套,他平时活得极简,林沧这一来倒显得房子小了些。

可奚言现在也没心思纠结这房子的问题,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告诉妹妹要回老宅的事情。作为一个成年人,理智告诉他回是最好的选择,奚楚瑜的意思就是他允了林沧能安稳待在奚言身边。不过他想不通为何奚楚瑜还想见林沧一面,且老宅虽说比起当年是变了很多,但那都是扩建的,原本的老楼还在那里,只是没人再住了。奚言担心故地重游,会刺激林沧的病情。

奚言烦心地假寐着,林沧从另一侧打开了车门费力地钻进来。她抱着一大摞漫画杂志,奚言换上笑脸顺势接了过来。

“带这么多东西?”林沧今日换了件格纹背心和衬衣,下半身是毛呢的长裤,很暖和。文芝给买了不少衣服,但她不喜欢在外面穿裙子,大多都挑着更加舒适的穿。今天奚言说要带他去江家玩,才好好搭了衣服出门。

“嗯。我还买了磨牙棒。”林沧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磨牙棒。磨牙棒是给江小米的,漫画是给江芙的,至于江心,林沧也想不到他会喜欢什么。

“楼下小卖部买的?哥哥可等了好久。”奚言看了眼手里的漫画,随手放在了前座中间的扶手箱上。

“明明就只有两分钟。”林沧老是容易被奚言点着zhao,她觉得这人就是故意冤枉她的。阿姐从来都不会欺负她,只会温柔地让自己慢点来。其实她也清楚没人应该像阿姐对她这样好,而且她依旧担心奚言会哪天把自己丢掉,这才想着要和奚言的朋友搭好关系,好好表现一下。要是因为丢了奚言的脸而被赶出去,对她来说还是很麻烦的。

“好好好。”奚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见林沧气鼓鼓的又上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女孩昨晚才洗了头发,硬硬的发丝,蓬松又顺滑,奚言很喜欢这个奇怪的手感。

江父的职位相对高,但却在个不那么紧要的部门,和清流走得更近,可也不妨碍他左右逢源。在奚言看来是个很会做人的官,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不够狠心。官场上不做大官可能对某些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家庭里对孩子纵容会害了谁就很难说了,至少奚言是这么想的。他也承认他双标的很,林沧如今才是真正的放养。

江家在老城区边缘的一个高档小区里,是独门独户的小别墅,但不至于像奚家老宅那样张扬,毕竟是从政不是从商的。江父不在家,江母开门迎接了他们就赶着出去打麻将。

林沧乖顺地给江母打了招呼,换鞋进门就被关在笼子里的江小米吸引了目光。江小米哼哼唧唧地不敢大声叫出来。穿着拖鞋的江心刚慢悠悠走了出来,也不给奚言打招呼,反倒直接凑到林沧跟前。

“嘿,林沧妹妹好,你要看江小米吗?最近我爸让它去上学,我只有让它去了。今儿就是听妹妹要来才把我这狗儿子接回来的,不然它可惨了。但是它这才去了几天就没之前傻了,我把它放出来给妹妹你看啊,保证它不扑人了。”江心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语调夸张地帮江小米诉苦,自己却倚着墙开始戳笼子里的江小米,逗得江小米把笼子摇的直响,嘴里还不忘哼唧。

“要不我来开笼子吧。”林沧抿了抿嘴唇,还是觉得江心不靠谱,虽然以前林遴不太允许别人靠近她的狗,但是林沧也有好好做功课,想着要是林遴丢了狗狗,她就可以捡回去了,就算阿姐对狗毛过敏,勉强养在花园里是不会有事的。

她没有直接打开笼子,而是先给江小米闻了闻自己的手,让小狗熟悉自己的味道。又慢慢地打开笼子,让江小米不至于太激动,直接冲出来。

“小米要慢慢地哦。”她学着以前看的宠物行业纪录片里的手势,又盯着江小米的眼睛让它慢慢地走出来坐好。

“好乖啊,小米。”及时奖励是很重要的步骤,林沧看出江小米被江心搞得有些紧张,又夸着小米凑上去和它贴了贴额头表示安慰,就像奚言对她做得那样。

“哇,江小米,你都不给你爹亲亲,怎么陌生人一来就能随便贴贴啊——”

“那是因为该去学校的不是狗,而是你。”奚言和江母告别,把全程看在眼里。他看不惯江心这个人来疯的架势,走过来把发疯的江心和林沧隔开。

“让阿沧上去和小芙玩,你爹是让我过来拉你去干正事的。”江心又换了个嚎的方式,抱着家里的柱子演苦情戏,一副生离死别不愿和奚言走的样子。

奚言自然地吩咐地江家的保姆阿姨带林沧上楼去找江芙,不忘叮嘱狗狗上去要让人看着。

阿姨给林沧递了狗绳,她上楼的时候突然有些害怕,转头去看奚言。“有什么事给哥哥和文助打电话都行,别怕,阿沧。晚上哥哥就来接你回家。”奚言挥了挥手朝她笑,等林沧消失在视野里才拖着江心离开了。

林沧很害怕和陌生人交流,而江芙是个刚小学的小女孩,又是奚言的朋友、某个京华权贵家里的小孩,她牵着江小米很是忐忑,害怕这小孩和林逦她们一样,坏心眼的小孩最会用自己的“无辜”来陷害他人。

江芙没有下去迎接的原因是她还没打完这局游戏,她咋咋呼呼地打着游戏,保姆阿姨们也不敢上前触了这大小姐的霉头,就连江小米都乖乖趴到一边去了。江父、江母老来得女,本来对江心就很是放纵,对江芙就更是如此了,导致江芙才刚10岁却是越来越不服管了。

打游戏倒是撞上了林沧的长处。林遴带回了林家的第一台游戏机。林老夫人见不得这些东西,只觉得这玩意儿会把人带坏。往日女孩们也只是会偷偷在台式电脑上玩玩盗版的东瀛文字游戏。那个时候林遴还把林沧视作小跟班,允许她和自己一起玩一些游戏机上的多人游戏。但林沧上手太快,显得林遴笨拙了不少,就不准她再玩自己的游戏机了。林遥知道后给林沧买了个更新的,刚过一个月就被人扔下了阁楼摔得粉碎。林沧知道再买也无济于事,就告诉林遥是自己不小心摔坏的、也不想再要了。林遥那段时间忙的很,也没顾及上。而林沧的确也没有特别爱玩游戏,后来林遥看她更爱读书就再没提起过这个事。

而江芙玩的是一款林沧当年玩过的经典动作游戏,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小朋友还在玩这老游戏,但她至少肯定这小孩完全不会玩这游戏。

“你抓着这个台阶的边缘,然后调整视角就能上去了。”这个游戏的“跳跃”没有单独的按钮,只能通过视角调整来达成。

“什么视角啊,我不知道啊。烦死了。”江芙还是一嘴奶音,抱怨的时候,只要不尖叫就不至于烦人。

林沧看不下去她的蹩脚操作,上手几步就让游戏角色上了台阶。

“啊,你好厉害啊——,我终于过了第一关了,臭江心,我这下一定能打败你了!”江心喜欢乱嚎的基因也被原样复制给了他的妹妹,江芙扔下游戏机手柄拉着林沧的手在沙发上乱蹦。

正当林沧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时,江芙转过来看到了她。虽然是个没见过的姐姐,但不妨碍江芙又来了精神,“姐姐你快帮我继续通关吧。等江心回来前,我们超过他的记录了,他就要给我当狗狗了,哈哈哈!江小米,江心要和你一起当狗狗了。”

林沧陪着江芙玩闹了一下午,到晚饭前才来接她回家,江家大人不在,江心也不知道按礼数得留奚言和林沧吃晚饭,就让两人直接上车回家了。

江心是去奚言公司“体验生活”的,毕竟哪有上班下午去,还要老板亲自接送的。江心回国后就没找过正经营生,开了几家夜店入不敷出。江父也知道自己儿子混不得官场,江母又不让把江心送到军队里,这一来二去只有让江心跟着奚言学习下,可奚言也只能说“尽力”二字。

世家商贾沉沉浮浮,奚言能做的只有努力改变自己和妹妹的命运,他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没能照顾好的情况下,又让他如何去提携他人呢?

“和江芙玩得如何?”奚言是一副疲惫的样子,他在林沧面前也装不下去了。

“嗯——,还行。”林沧也累,虽然玩游戏她并不讨厌,但应付小孩实在不是她的长处,江芙这年纪精力旺盛,玩了一下午游戏都没喊过累,一心只想要让江心当狗狗。但她看出奚言也累得不行,又提起精神给他讲江芙要让江心当狗狗和直呼江心名字的事。

“江心在他家也就比江小米地位高一点吧。这游戏怕也是江心嫌他妹妹烦人才让她玩的吧。小芙这个年纪是人厌狗嫌的时候,是哥哥没想周到,你要是以后不想和她玩,咱们就不过来了。”奚言倒是一点不意外。

林沧怕他只是说说,江家好歹是奚言难得交好的人家,只能气声补充到:“没事的,我还没来得及给江小米磨牙棒呢,还有漫画……”

“阿沧。”奚言打断了女孩的未说完的话。他叹了口气,突然将林沧拥入怀中。

林沧很难形容被奚言抱在怀里的感觉,那是一种心里痒痒的感觉,是知道自己有在被人爱着,而干枯的心脏长出血肉的感觉。

“哥哥送你来江家玩,只是因为见你喜欢狗狗,想着小芙能陪你一起和狗狗玩。”

“阿沧,抱歉。”奚言抬起头来在林沧额前落下一吻。

“阿沧,哥哥有时候不能做一个完美的哥哥,但是阿沧记得哥哥之前说过的吗?不开心、不愿意的事情,都一定都要告诉哥哥。哥哥不需要阿沧的任何帮助,这不是因为哥哥不喜欢阿沧。只是因为阿沧能学会爱自己,才是哥哥和你阿姐真正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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