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读了“外人”两个字, 脸上的笑也愈发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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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柠推荐的是一家日料店。她是这家店的客户, 不用排队, 又在学校附近, 别苏与祁言都没意见,便定了下来。
黑色条纹木制墙壁与暖黄色的灯光交映, 室内的设计简约大方, 又富有层次感, 花瓶三三两两摆在角落,插着各色花卉,风格明显而独特。
盛柠轻车熟路带着他们走进包间,注意到别苏在观察打量。她清清嗓子,咳了两声,状似无意地提起:“这家店的装修是我设计的,不过是两年前的事了,不是特别完美。”
顾勰疑惑地看她一眼。
第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盛柠就和他说过,怎么又提一次?
而且她以前不都是很自豪的炫耀自己的设计,今天竟然转了性,还会说“不够完美”这种话?
盛柠压根没注意顾勰,她的眼睛一直偷偷往别苏身上瞟。
快夸我啊!
怎么还不夸我!
不会真的觉得这个设计不够好吧!
好在别苏十分捧场,目光从周围的装饰物收回,赞美盛柠:“你好厉害呀,两年前就能有这么棒的设计,以后肯定会成为一名超级优秀的设计师!”
盛柠听了,脸上绽开明丽的笑,骄傲之色遮掩不住。这时,她才想起来顾勰也在旁边,忍不住看他,想知道他对别苏的话有什么反应,是不是终于发现自己有多厉害,也被自己惊艳到了。
但顾勰只是站在一旁,神情淡漠。
他的身姿挺拔,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在柔和的灯光之下洒落一片阴影,遮住了眼神。
盛柠注意到他正往别苏和祁言那儿看,心里又狠狠给祁言添了一笔,冷哼一声,示意侍应生推门:“进去吧。”
包间里面是榻榻米的设计,中间凹陷下去,升起一个台面,座位两两相对。
别苏本来想着,她应该和身为男生的顾勰一起,让祁言和盛柠两个女生坐在一侧,但盛柠宁死不肯:“和祁言一起吃饭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让我和她一起坐?我怕我饭都吃不进去!”
听了她这话,祁言只是轻勾唇角,一双桃花眼望向别苏:“同桌,看来我们两个外人还得坐一起呢。”
别苏:“……”
两人都是她的朋友,她被夹在中间,的确有点无措。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祁言性格很好,盛柠看着脾气大,其实很好相处。
难道好看的人就是相性不合?如果是因为顾勰,误会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别苏放弃思考:“那我和祁言一边,你和顾勰一边。”
顾勰虽然神色稍冷,但并没有出言拒绝,不像第一次在图书馆里那样不给盛柠面子。
包厢宽敞,但桌子却不算太大,彼此之间也挨得极近。别苏和祁言当了两周的同桌,对这样的距离没有什么不适应,反倒是盛柠看起来坐立难安。
她身体僵硬,双腿不敢乱挪,手里捧着平板,一本正经地滑动屏幕,时不时问其他人有什么想吃的。
别苏随口选了几样菜,注意力就集中在祁言身上。
她的手只离祁言的手不到二十厘米,是一个悄悄“碰瓷”的好机会。
最近因为考试复习压力太大,她一心在看书做题上,没什么精力管其他事。但现在考完了,心神放松下来,她就想再测试一下看到别人头顶数值的事。
这段时间内,她也偶尔会触碰祁言,大概总结出来了几点。
第一,并不是所有人的头顶都会出现数字。会出现数值的人,基本都有些特别之处,共同点是容貌都十分出色。
第二,在这些人身上,每天每个人头顶的数字她只能看到一次。
第三,只要她不松开祁言的手,目光不离开被观察者的头顶,数字就不会消失,她可以一直看到数字的波动。
她眼神中的觊觎之色太过明显,祁言很难不注意到。他顺着别苏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对方一直盯着是——自己的手?
祁言:“?”
如果不是他清楚地知道别苏对他没有多余的心思,他真的会误会的。
别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着祁言的手出神。
“你在想什么?”
一道轻而低的声音问她。
别苏:“想碰。”
没经过大脑的话直接说了出来,别苏惊恐地捂住嘴,试图装作无事发生过。
她现在是男生,祁言是女生,怎么能说出想摸手这种话?
救命!实在太不像话了!
他们的声音很小,坐在对面正翻着屏幕的盛柠头都没抬,顾勰倒是注意到别苏的动作,但下一秒,他和祁言对视一眼,接着又垂下眼眸,没说什么。
别苏的下半张脸被手心遮住,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慌乱地眨动,卷翘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过,双眸因为羞赧染了些水色,又愧疚又不安。
闷闷的声音从掌心后传出:“对不起……”
祁言被她逗笑,伸手将她捂嘴的手拿开:“我没生气。”
他的眼睑压下,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静静地看着别苏,问道:“真的抱歉的话,是不是该告诉我,为什么想碰?”
别苏有些为难。
这个神秘的数字她自己还没有搞明白,加上别人都看不见,说出来祁言也不一定会信。
但她不愿意骗祁言,想了会,坦诚道:“祁言,你对我来说好特别。你不知道,你的手……你的手有一种魔力,只要握着它,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祁言微微愣住,没料到会从别苏口中听到这么……直白又真诚的话。他白皙的面庞上隐约浮出薄红,看向别苏的眼神也变得纠结,挣扎了一会,提醒道:“毕竟我们是朋友?”
他知道别苏不是在告白,但这样的话实在容易令人误解。如果是刚认识别苏的时候听到这种话,他一定立刻把别苏列入“绝不交往名单”,再不会理睬。
但现在别苏已经是他的朋友了,他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朋友会误入歧途,只能隐晦地点了两句。
别苏没接收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思熟虑,一脸开心,肯定道:“嗯,你是我最特别的朋友!”
被这样一打岔,服务生已经将他们点的餐送了上来。
精心搭配的沙拉淋着诱人的酱料,色彩丰富;用心切片摆放的刺身被送上来,配好鲜绿的芥末,肉质瞧着鲜美肥厚;各式各样的手握寿司被盛在或素白或印有条状纹理的碟子中,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只是别苏吃不了生食,对日料不感兴趣,随意吃了两片炙烤的和牛,心思就到了别处。
四人的餐桌礼仪都是从小学习的,用起餐来动作优雅,不发出一点声音。趁着朋友们都低头,别苏的目光开始游移,左手一点点扯上了祁言的上身制服下摆。
她咽下口里的食物,侧过头,以眼神询问。
可以碰一下吗?
祁言垂眸,轻轻颔首,没有拒绝。
这种程度的话,只是扯着衣摆的布料,甚至没有接触到他。
教别苏保持距离什么的,还是循序渐进吧。
总之现在也不算过分。
别苏已经看见了祁言头顶的数值。
看来数值与她和祁言的接触程度有关系,上衣下摆的确没有袖口衣料的效果好,连那排字都模糊,映在她的眼里,就像是高度散光一样,黑色的像素点糊成一团,被拉长压平。
别苏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 ▇值:72点】
比之前更高了。
她没有犹豫,看向坐在对面的另外两个人。
不像祁言,盛柠头顶的数值极不稳定,本就高糊的数字频繁波动,对眼睛简直是一种折磨。
强忍着眼部传来的疼痛,别苏终于发现了规律。她注意到,每当盛柠看向顾勰的时候,头顶的数值就会迅速下降,但目光离开顾勰后,那数值又会逐渐上升回去。
大概是在30到60之间浮动,个位数太模糊,她实在辨别不清。
因为只有一次观察的机会,别苏十分珍惜,仔仔细细把数值的变动看完才舍得挪开目光,看向顾勰。
【▇ ▇值:55点】
顾勰是她的前桌,事实上,因为在教室和祁言是同桌,制造一些肢体接触比较简单,偶尔趁机触碰祁言的时候,她也观察过顾勰,后者头顶的数字从没变过,每一次都是55点,是别苏见过最稳定的一个人。
但她到了现在也没能琢磨出来,这两个黑色的字到底是什么。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顾勰猝不及防抬头看她,四目相接,别苏来不及收回目光,掩饰性地冲他笑了一下,缓解内心的尴尬。
但就在这一瞬间,她的余光注意到,顾勰头顶的数字变了。
【▇ ▇值:52点】
别苏松开左手的衣料,右手握着筷子无意识地在牛丼饭中拨动。
为什么。
顾勰头顶的数值为什么会下降?
是被她的笑容吓到了?
难道这数值真的是好感度,因为她盯着顾勰的动作不礼貌,所以好感降低了?
那盛柠头上的又是什么,是盛柠对顾勰的好感度?
别苏一头雾水,心中闪过无数解释,但都存疑,得不出一个最准确合理的解释。
而在她的身边,祁言一直在看着她。
不论是别苏落在每个人头顶的目光,或是明显处于阅读思考的表情,还有因不适而眯起来的双眸——悉数落于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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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考被安排在周一周二,这也就意味着,哪怕刚考完两天试,学生们还是需要在周三这天准时来到学校,好好上课。
圣兰斯帝学院的改卷效率很高,考完试当天就会安排老师批改试卷,第二天上午就能把分数和排名公布。
除了没有入学考的高一生,另两个年级的学生都紧张地拿着手机,毫无听讲的心思,等待着成绩的刷新。
当然,也有不太关心成绩的一群人,比如盛柠所在的高二(c)班。班里的学生非富即贵,不爱学习,家中也安排好了未来的道路,根本不会在意一次入学考的结果。
比如楚弈,四场考试缺考三场,最后一场还闹到教导主任那里去,一点也没把这次考试放在心上。
不过这些人即便无所谓自己的成绩,却还是对校园的八卦很感兴趣——毕竟他们不花心思学□□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