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见云浅月转过头,目光也看向西枫苑内。夜天逸和夜轻染几乎也同时转头看去。
西枫苑的气息和早先不同,显然有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云浅月缓缓放出气息去查探,在靠近主屋的房间内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将她放出的气息打了回来,她眉头一皱,足尖轻点,顷刻间飘进了西枫苑。
“月丫头!你走什么?”老皇帝一直盯着云浅月,见她离开,怒喝一声。
“父皇,西枫苑有动静!月儿大约去查看了!”夜天逸收回视线,看了容景一眼,见他并未开口,对老皇帝道。
“有什么动静?走!过去看看!”老皇帝板起脸,当先抬步向西枫苑走去。
容景、夜天逸、夜轻染也缓缓抬步跟在老皇帝身后,一行人进了西枫苑。
此时西枫苑内,云浅月已经进了房间,只见云暮寒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屋中再无别人。她走到床前看了云暮寒一眼,身手把他脉搏,须臾,她抬步出了房间,只见那名婢女规矩地站在门口,她不动声色地看了那名婢女一眼,并未说话,看着老皇帝一行人走进院中。
“月丫头,你搞什么鬼?”老皇帝看着云浅月立在门口,他停住脚步,透过珠帘向里面看了一眼,顿时眉头竖起,怒道:“云暮寒不是在屋里吗?你胡说什么她被叶公主带走了?这件事情你给朕好好交代!”
“你叫淋儿吧?由你来和皇上说说!”云浅月不答老皇帝的话,看向立在门口的云暮寒那名近身伺候的婢女,“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儿!”
“朕在问你话呢!你让一个小丫头来说什么?”老皇帝威严地看着云浅月。
“皇上姑父,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云浅月漫不经心地看着琳儿,“说吧!”
淋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摇摇头,低声道:“奴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云浅月淡淡一笑,“我觉得最该知道的人就是你!”
“奴婢不知道浅月小姐您在说什么!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淋儿猛地摇头,“奴婢一直就在这院中,哪里也没离去,不知道浅月小姐的事情。”
“皇上姑父,由您来问吧!您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云浅月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板起脸,看着淋儿,“朕问你,云暮寒是否一直在房中?还是被谁曾经带走过如今又送了回来?”
“回皇上,世子一直在房中,奴婢一直守在院子里,哪里也没去。”淋儿摇摇头。
“月丫头,朕要问的就是这个!你说云暮寒被叶公主带走了,如今他却好好地躺在房中,而这个小丫头也说他一直就在房中。如今你怎么说?”老皇帝看向云浅月,“月丫头,你知道欺君罔上,违抗圣旨是什么罪吗?”
“皇上姑父,您是圣主明君吧?”云浅月不答反问,认真地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夜轻染,夜天逸,你们说皇上姑父是圣主明君吗?”云浅月看向夜轻染和夜天逸。
“皇伯伯自然是圣主明君!云浅月,你休要搞出花样来脱卸违抗圣旨的罪责。”夜轻染冷着脸色目光凌厉地看着云浅月。
“父皇,月儿虽然纨绔不化,但不是不明理之人。”夜天逸看了夜轻染一眼,对老皇帝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说云世子不在房中,想必这中间定有什么事情。”
老皇帝哼了一声,看向一直没开口的容景,缓和了语气问,“景世子,你怎么说?朕是圣主明君吗?”
“皇上是不是圣主明君千百年后自有后人评说。”容景淡淡一礼,浅浅开口。
老皇帝点点头,看向云浅月,“月丫头,朕就听听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要看看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我抗旨这件事情先来说,将这件事情处理完,再说说到底是我搞花样还有有人想搞花样。”云浅月扫了淋儿一眼,对老皇帝道:“皇上姑父,我刚刚说了,我哥哥带着清婉公主去夕颜湖,清婉公主让哥哥下湖给她抓鱼,他去抓鱼的空挡,清婉公主自己掉入了湖里,我哥哥只能下湖去救她,趁此机会,她对我哥哥下了情花毒。我哥哥为了抗毒只能到对面山坳的一处湖里,之后来了土匪,她自食恶果。后来哥哥发现,前来救她,杀了全部土匪,不想却又遭遇刺杀。幸好哥哥听到动静赶到的及时,才救了他和清婉公主,清婉公主羞愤自杀。事情经过就是如此。我倒想问问皇上姑父,为何下圣旨要押我哥哥入刑部大牢,而不追查真正的凶手。我哥哥也是受害者。”
“他护公主不利,导致朕的公主惨死。即便他也是受害之人,但更应该严加看管。等朕查出事情的确如你所说,定然会给他一个交代。”老皇帝待云浅月话落,面容威严地开口,“月丫头,你质疑朕的圣意不成?清婉身为朕的公主,哪里来的情花毒?况且她神智时常,如何能对你哥哥下毒?”
“清婉公主是神智失常吗?”云浅月淡淡一笑,“皇上姑父,她是您的女儿,连我都看出她神智正常,难道您就看不出来?”
“一派胡言!清婉从清泉石灵台寺回来就一直神智失常。多少太医诊断都是无救。小丫头,你的医术难道强得过太医院不成?”老皇帝面容一冷。
云浅月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笑意,“就算她是神智失常,但我哥哥如今身上还残留着情花毒,不是她下的毒,我哥哥也是受害者。皇上姑父,您不能因为清婉公主因此而死,就要将我哥哥也置于死地。况且我屡屡遭遇刺杀,我哥哥如今也遭遇刺杀,这就是明摆着有人在背后想要铲除云王府,让皇室和云王府君臣失和?若皇上姑父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的话,我真不觉得皇上姑父是圣主明君。当务之急不是纠缠谁的过错,而是严令彻查此事。”
“嗯?你给朕说说,怎么个彻查法?”老皇帝扬眉。
“第一,当时清婉公主由七皇子带出宫的。第二,我哥哥说要带清婉公主去东城的夕颜湖而她偏偏想要去北城的夕颜湖。第三,公主为何会无缘无故掉入湖里,我哥哥下湖去救,您说她无处得来情花毒,可是她确确实实对我哥哥下了情花毒。要知道情花毒可是两个时辰不解就会命丧黄泉的毒情之药。第四,北城的夕颜湖距离西山军机大营如此之近,怎么会有土匪横行?”
云浅月一条条有条理地指出,看着老皇帝,“皇上姑父,这么多疑问,您不追究彻查。还派五千御林军来拿我哥哥这个受害者。虽然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君要明,臣才能恭,就算君要臣死,也要死得其所。皇上姑父如今这般不公平,从我一个弱女子这里就说不过去,如今云王府既然是我掌家,我自然不会让我哥哥这个没罪险些丢了一条命的人去刑部大牢受罪。今日别说皇上姑父派遣了五千御林军,就是五万御林军,云王府即便满门抄斩,这等不公之事也不能听旨遵循。”
云浅月的声音掷地有声,声音虽然不高,但清脆清丽,响彻在西枫苑各处。
她话落,众人都无人言语。
“月丫头,朕以往还真是小看你了!一个小小女子便能有这番见地言论,当真让朕也刮目相看了。这是你以前一直就隐藏的,还是云世子和景世子教导有功?”老皇帝沉默片刻,看着云浅月,一双老眼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管是我自身的,还是哥哥和容景教导有功,总之今日之事皇上姑父如此作为连我一个小女子都认为有失英明,此事一经传扬出去,天下百姓如何评论皇上姑父?千载之后的后人如何评论皇上姑父?圣主明,臣子恭。连我一个女人都明白的道理,我想皇上姑父不会不明白吧?”云浅月纤腰挺得笔直。
“放肆!云浅月,你这一番话纯属大逆不道。天底下哪里有一个女子像你这般对皇伯伯不恭的?”夜轻染忽然上前,对老皇帝请旨,“皇伯伯,我请旨即刻就将云浅月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否则圣旨就成了一句空话,以后还要谁遵从?”
“染小王爷,此事实乃家事而已。皇室和云王府百年姻亲,早已经血脉相连。今日之事父皇以示警戒,也并未真要拿了云世子。父皇自然是明君,如何做这等事情?不过是想要予以震慑一下,看看此事到底是云世子迫害了清婉,还是此事真是另外有人预谋,我等也好领旨彻查此事。”夜天逸接过夜轻染的话,看向老皇帝,“父皇,您说儿臣分析的可是这个道理?”
云浅月秀眉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须臾,她遮住眼中的神色。
“嗯!说得有理!”老皇帝缓缓点头,沉声吩咐,“清婉和云世子受迫害之事由你和月丫头从即日起全权彻查,不准放过丝毫蛛丝马迹,一定要给朕查个清楚明白。”
“儿臣遵旨!”夜天逸立即躬身,见云浅月站在不动,他柔声道:“月儿,还不快领旨。父皇让你与我一同彻查此事。”
“为什么还有我?有他一人不就够了?”云浅月看向老皇帝。
“月丫头,你既然为了你哥哥不惜违抗朕的旨意,又说了一大堆,朕就要看看你的能耐。况且此事牵连云世子和朕的公主,由你二人彻查朕能宽心。朕给你们三日时间,一定要查明真相。”老皇帝看着云浅月,语气不容拒绝,“听到了吗?”
“好!”云浅月点头。此事她的确也想弄个明白,靠别人查不如靠她自己。
老皇帝见云浅月答应,点点头,看向屋内,对她道:“朕不押云世子去刑部大牢,而是在府中养伤,这回你该说说了吧?云世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件事情自然也是要弄个明白的!”云浅月一笑,抬步走向淋儿,见她乖巧地跪在那里,她蹲下身看着她,笑道:“淋儿的左耳上有一颗痣,而你没有。为什么?”
淋儿一惊,猛地抬头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出手在她耳后一扯,只听刷的一声细微轻响,从她脸上扯出一面薄薄的面具来,面具扯开,露出一张比淋儿这张脸美了几分的小脸,她抖了抖手中的面具,莞尔一笑,“这面具虽然精致,但假的就是假的,变不成真的!”
那女子惨白着脸看着云浅月。
“皇上姑父,如今还用我明说吗?”云浅月拿着面具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老眼眯了一下,怒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摇摇头,忽然闭上眼睛,要咬舌自尽。
云浅月顷刻间扣住了她的下巴,笑看着她,“生死之间,也要看值不值。如今你不过是假扮了淋儿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至于死。你是叶公主的贴身婢女对不对?”
那女子惊异地看着云浅月,有些不敢置信她能猜出她的身份。
“叶公主,这个小丫头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吧?难道你真忍心看着她死而不出来?”云浅月看向屋内,目光定在房梁上。
老皇帝和众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屋内房梁。只见房梁上空空如也,并无一人。老皇帝皱眉,转头看向云浅月,“月丫头,屋里只有云世子一人,哪里有什么人?”
“父皇,屋内确实有人,你忘了南疆有一门藏身隐术了吗?能对面看不到人。想必叶公主已经习成了南疆的藏身隐术。”夜天逸缓缓开口,目光转向容景,“景世子功力高深,想必早有所觉。”
容景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老皇帝重新看向里面的房梁,老眼依然有些疑惑。
“呵呵,果然瞒不住云浅月!”房梁上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声未落,从房梁上飘身落下来一人,正是叶倩。
云浅月见她出来,缓缓松开了紧攥着那婢女下巴的手,对老皇帝笑道:“皇上姑父,如今叶公主出来了,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她,我相信叶公主明白的很。”
“叶公主,你这是……”老皇帝看着叶倩,又看了一眼云浅月、容景、夜天逸、夜轻染等人,忽然感觉自己老了。若是年轻之时,他也是有这种敏感的,即便武功不高深,但凭感觉,他也不会发现不了屋中还有一人的。南疆的隐身术再厉害,也不能真正将人的影子隐没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是和云浅月开了个玩笑而已。”叶倩笑着走出门,看向老皇帝道:“我来的时候正赶上皇上您派夜轻染和五千御林军前来拿人。我见云浅月居然敢公然抗旨,就想帮她一把,毕竟夜轻染真狠啊,居然能对云浅月下手,我还真没料到。如今见皇上亲自来了,我想着今日之事大约不用我帮忙了,所以就将云世子又送了回来。”
“是这样?”老皇帝老眼深邃地看着叶倩。
“自然是这样!否则还能如何?我若是真要带走了云世子,哪里还会给他送回来?再说我喜欢的人可是夜轻染。要云世子做什么?”叶倩点头。
老皇帝看了叶倩片刻,见她笑容嫣嫣,点点头,威严道:“原来是叶公主开的玩笑,想要帮月丫头的忙。你当时就没想到你帮她的忙就是在和朕作对?”
“皇上是圣主明君,这不过是小小的玩笑而已,我自然不会和您作对。”叶倩嫣然一笑,“况且如今云浅月奉旨彻查您吩咐的事情,云世子以后在府中养伤,您只是吩咐夜轻染来府中押人,也并未下圣旨卷宗不是?她不算违抗圣旨,我自然就更不算和你作对了。”
“朕今日才知道月丫头和叶公主都有一张利嘴!死人都能被你们说活了!”老皇帝闻言忽然大笑,摆摆手,“罢了,今日之事朕就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