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沉默。
大概是不约而同回忆起了幼时的时光。
小的时候,岑青茗年纪最小,却最是皮实,次次充当领头人拐着寨中的孩子们各处作乱,那时候黄虎也老跟在她屁股后头,不过每次回去都得被黄姚教训一顿,说他一个男子汉跟在一个女娃子后头,嫌他丢人。
杨起那时候已经大了些,不常跟他们玩闹,但若是出了事情,保准又是他来出头顶锅。
只是没想到经年过去,曾经的幼时玩伴都已经分崩离析。
黄虎叹了口气:“我听说杨起离开聚义寨了,他现在人呢?”
岑青茗闭着眼状似养神,半晌道:“我不知道。”
“我没想到杨起居然都会离开聚义寨,他应该是最想留在寨子里的人,你们俩的婚事呢,也崩了?”
“你有完没完?!”岑青茗不耐烦:“你还没到回忆往昔,多嘴饶舌的年纪吧?”
黄虎闭上了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碰到岑青茗他总是会说出一些根本不是他能说出的话。
天色又暗了些,岑青茗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只是觉得困乏,但黄虎坐在这里她又根本没法休息。
岑青茗站了起来,双刀捏在手中,准备出去。
“你要离开?”黄虎不解:“你自己都是山里长大的,不懂山里的规矩吗,这么晚你还打算要去哪?”
“看你在我身边。”岑青茗嘴角一扯:“我不放心。”
黄虎被噎了口气,猛地站起了身:“那我出去,这附近没什么洞口可以住人了,还是你在这里休息吧。”
说完,也不顾岑青茗表示就直接走了出去。
岑青茗看着黄虎出去的背影,目光沉冷,在这种时刻,这种时候,又突如其来的偶遇,她再不会随意信人了。
——
而另外一边,李谦暂住的驿站。
此刻却灯火通明。
郑汪垚和齐丰正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等待着李谦的到来。
郑汪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手下人才也不算少,除掉李谦这种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照理应当是不在话下,只是没想到派出去的那些人一个都没回来。
不过还好,都是些死士,即使被活捉也不会攀咬到他身上来,李谦既然暗道路子弄不死,那就明着来,反正丢失赈灾粮这件事怎么也得把帽子扣在他身上。
听说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泰岳山上抓捕聚义寨的人,郑汪垚冷笑,这人怕是真急了。
虽已喝了两盏茶水,但是郑汪垚也不见得急,该急的人现在还在抓耳挠骚不敢见人呢。
李元朗和卫风进来时,郑汪垚和齐丰等了一会才笑着起身相迎。
“李大人,这几日可算让我们好等啊,今日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了吧?”郑汪垚率先出声先发制人。
齐丰也跟着在一旁附和:“就是啊,李大人,这赈灾粮之事闹到现在当真是人人惊慌,他们那些山匪连官府的人都不放在眼里,连这官粮都敢偷抢了去,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呢?!”
郑汪垚看着卫风仍是一脸喜怒难测的样子,心想他今日应当也是凑不出什么说辞了,更是话中有话。
“说起来,原本我们丰荣县也是没这么多山匪的,更不会做下如此骇人听闻抢夺官粮的事,这次,齐大人怕是遭了李大人的连累,让他们心生怨怼了啊。”郑汪垚连声叹道。
一直未曾出声看着他们唱戏的李元朗笑了:“倒是不知郑大人如此能说会道,怕是和那些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不相上下了,看来我倒是错过了几次郑大人的精彩评说。”
李元朗说完就直接坐上了郑汪垚的位置——整个堂厅的上首位。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郑汪垚看着光明正大坐在上首的李元朗,又瞅着楞在一旁仍是没有半点声响的卫风,难以置信地问道。
李圭适时在旁边补充:“是小的忘记了事,忘了向二位大人介绍,这位才是我们的李大人,这是我们李大人的护卫。”
齐丰一脸菜色:“那你们之前是找了个护卫来冒充李大人吗?”
难怪他一直觉得这三品官实在是有些不堪位份,每次虽然看着一脸高深莫测,但仔细看他眼神无一不是不得要领,虚无缥缈。
“放肆!”郑汪垚怒气滔天:“你们知道私自冒充朝廷命官是多大的罪吗?!何况你身为三品高官,竟让一护卫冒充你的身份,怕不是想将朝廷纲法踩在脚下!”
“哦?”李元朗冷眼看着郑汪垚跳脚:“既然郑大人如此清楚朝廷纲要,清楚我这个三品高官的身份,那你见到我为何不行礼,你既然知道我是个三品高官,那你也该清楚,我这一路得遇到多少围剿刺杀。”
“我若是以真身示人。”李元朗轻笑:“郑大人猜猜,我会不会早就身首异处了?”
李元朗说一句,郑汪垚的脸就白一分。
他知道!他绝对知道他派人暗杀过他!
郑汪垚此刻脑海全是轰鸣警告。
李圭在旁边看着这齐郑二人的脸色,心底狂笑不止,让他们之前趾高气扬阴阳怪气,这次全都找补回来。
郑汪垚勉强笑道:“大人真是说笑了,谁人敢在我们二人的县域来刺杀您呢。”
“这可说不准,朝廷的赈灾粮不是都不翼而飞了吗,何况我这个可以随处挪位的活人呢。”
郑汪垚忍着气:“那赈灾粮可不是不翼而飞的,是被那群恶匪抢走的。”
“是么?”李元朗撑着下巴,眼神带着讥讽:“我怎么听说赈灾粮都已经被分到了新风县百姓的手里了?”
李元朗又是锥心一击:“还是这群山匪人这么热心,帮着官府的人替你们全给分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