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味道,肉味,汗味,苦腥味,大雨至前灰压的尘埃味。我的脸贴在地上,石头子膈着我的皮,心脏某处猛烈地跳动着,扯起我的肋骨,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涨开,从胸膛里涌出来。
石头缝里长满青黑的苔,有些蹭入我的衣领;我的锁骨被按在地上,连着我的脸一起。我侧身躺着,将腿曲折——她站在那,就像悬崖边上的老树,带着铺天的绿意。那双眼睛平直望来,没有悲喜,没有爱恨。
太静,太沉。
我想起一块陈年的乌木,天阴时被埋在青灰角落里。
在那个人的眼底,我看不出一点身为人的活气。
她只是看着我。
就像看世上大多的俗物。
这个人身上有太特别的东西。明明是一张很淡的脸,明明……我早就记不清这张脸。
那些早被淡忘的思潮涌起,她身上有一种气,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只是站在那,太安定,将根扎在地底。
我忽然有了一个直觉——我不常有直觉,我对很多事情没什么太重的感觉。但是那天我知道,她不一样。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心里头好像除了这两句话反反复复,剩余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像有什么将我的五脏六腑搅碎,连伤口流血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血又渗了出来,红的,绿的,深的,浅的。
不可冒犯的。
不敢造次的。
没有人来拉我。有太多人路过我,但是没有人来拉起我。我被人彻底忘记,我也忘记了那些人。在那条路上我跪卧着,心脏起伏得太急,又疼又麻。热气裹着我的脊梁,一路烧到耳根。
我好像沉进了那个人的世界里,长久悸动后终于宁静。一切似乎归于尘土,我从地上艰难爬起,将背坍塌下去。
我一个人坐在路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不是空洞的。不是一无所有,也不是麻木。它好像被填满什么东西,很安静,很稳定,就像生出了一棵树。
那些怨恨的,烦闷的,无谓的所有都被荡空。
我只觉得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