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以优异成绩考取穆主任的博士,每个周末我都到省图书馆学习,一时冷落了丹阳。她每次打电话都充满了怨气,为了事业有成,我也顾不了许多了。
星期天上午,我正坐在省图书馆阅览室正在看几篇关于神经干细胞基因诱导、移植治疗的前沿文章,斜对面飘过来淡淡的馨香,香味轻柔、淡远、模糊、朦胧,似有似无,清新、温润而绵长。侧眼看去,一位维纳斯型的淑女正在低头看书,披肩直发,黑亮柔顺,遮住半个脸,但仍掩饰不住她的温婉清秀。她好像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抬头给我一个倾城的微笑,那笑容伴随着体香让人醉魂销骨。我不敢再看,心却被她的笑容搅乱了。
中午,我走出阅览室,脑海里仍萦绕着那个女孩倾城的微笑,我努力想忘掉,却无法摆脱,一个人迷迷瞪瞪地走着,走廊里静极了,高举架和欧式落地窗让人感到庄严肃穆。
初冬季节,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温柔而迷人,走廊里回响着我的皮鞋敲打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正当我信步走向电梯的时候,一个甜润的声音喊道:“先生,等一等!”
我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坐在我斜对面的那位淑女。她快步向我走来,妩媚的体态像清丽流动的水,像半空洒落的瀑布,像夜色里星光浩淼的湖水,像春天里的丝丝雨雾,让我看着有一种甜美的瞬间的晕眩。
“先生,您忘记了您的手机!”我猛然想起,看书时我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由于胡思乱想,离开时竟忘记了。我接过手机腼腆地说了一声:“谢谢!”
她嫣然一笑说:“不客气!”
我们站在电梯前,彼此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眼,女孩淡淡地一笑,腋下夹着一本时尚杂志。她漂亮得让我发窘,电梯门开了,我下意识地让她先上,她又微微一笑,跨步走进电梯,我紧随她上了电梯,电梯里顿时弥漫着女人香。
我一直认为女人香可能比漂亮的脸蛋更容易引起男人的注意,因为气味无形却有很强的穿透力,能提高女人的魅力。更何况眼前这位美女皮肤白皙粉嫩,眼睛清澈得如同二月的池水,鼻子高挺圆润,嘴唇若樱桃般诱人,长发泛着淡淡的红色,她的头高贵典雅地仰在白如象牙塔的脖子上,线条风韵流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青春靓丽的气息。
我们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突然她夹在腋下的时尚杂志滑落到地上。我不假思索,很绅士地弯腰捡了起来,并掸了掸递给了她。她接过杂志莞尔一笑。
“谢谢!”她温柔地说。“不客气!”我也颇有绅士风度地说。电梯门开了,她飘然而去,我呆愣了半天,留下了一片麻木的茫然。
每个周末,离开省图书馆时,我都在附近吃点快餐,然后到省图书馆对面的左岸咖啡馆喝一杯咖啡。我喜欢这家咖啡馆的人文气息,上下两层,并不沉重的木门,底层是大堂,其实也并不能称其为大堂,不大的空间,不长的吧台,几张小圆桌,厚实的地毯,墙上挂着几幅时尚油画。与其说是一家咖啡馆,倒不如更确切地称其为文化沙龙。因为邻近省图书馆,便有很多喜欢读书的人,一边喝着浓浓的咖啡,一边在这儿阅读。
我从房屋中心穿堂而过,寻找我常坐的靠近大玻璃窗的座位,不料被一位女孩占了。我仔细一看是黑色长裙,胸前一抹紫色的月牙儿,好不典雅,旁边搭着黑色裘绒大衣,这不是我在电梯里遇见的那个女孩吗?
这时,女孩已经发现了我,冲我微微一笑,这一笑妩媚极了,那张秀丽的脸楚楚动人,很是耐人寻味。我的内心一阵莫名的兴奋。“这么巧,一起坐坐吧!”她略带羞涩地说。
我搭讪着说:“真巧!”便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这时,耳边传来了我特别喜爱的日剧东京爱情故事里的那首当爱情忽然来临,那熟悉的旋律让我着迷。
透过沿街的大玻璃,倾斜而入的午后阳光,让我倍感温暖。磨制或烧煮咖啡的奇怪机械,错落地摆放在台上,柜台后是陈年威士忌、奇异的咖啡豆、久违的老式胶木唱机。因为我常来,所以服务小姐已经认识我了。
“先生,还是一杯速溶咖啡吗?”我笑着点点头。“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姚淼,是搞舞蹈的,在省歌舞团工作。”
舞蹈对于我这个出生在偏僻小县城的小职员的儿子来说充满了神圣和神秘,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结识一位像女巫一样漂亮的舞蹈演员,内心世界一阵躁动。
“我叫林庆堂,在北方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外科工作。很高兴认识你。”“这么说你是一位外科医生?”“正是。”
姚淼伸出纤纤玉手,我们握了手。和她握手的一瞬间,似乎能感知到她的特质,柔软到极致的纤手稍稍有点凉,让人觉得握在手中的是流动的水、吹过的风、飘拂的云。
“我小的时候也曾梦想着做一位外科医生。”我正苦于神经外科与舞蹈之间很难找到什么共同点时,她很自然地抛给我一个台阶。“这我倒没看出来。”
“真的,我爷爷就是外科医生,我从小就崇拜他。”“这么说你父母也是医生了?”“不是,我父母都是搞舞蹈的。”“从小练舞蹈很苦吧?”我搭讪着问。
“我的舞蹈启蒙老师常说,要搞舞蹈,必须有用鲜血染红舞鞋的精神。想在舞蹈事业上有辉煌的成功,就得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准备牺牲一切。”
我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孩一出口就令人震撼,我一下子联想到蔡恒武和穆怀中两位恩师,他们似乎就是为了崇高的事业准备牺牲一切的人,相比姚淼我有点自惭形秽。
这时,服务小姐给我端上了刚刚冲好的热咖啡。“能谈谈你这位老师吗?”我非常虔诚地说。
“她既是我的启蒙老师,也是我妈妈的老师。为了舞蹈事业,她终生未嫁,我从小就听她说,女舞蹈演员不应该结婚,退一万步说,纵使结婚,也绝对不能生育,否则肯定损害身体形象,而损害了形体,势必危及事业。她年轻的时候生活在香港,整日忙于演出,生活没有规律,不幸患了急性阑尾炎。朋友们把她送进了医院,当时主刀的外科医生是个舞蹈的‘发烧友’,并且与她熟悉,就责无旁贷地为她施行了阑尾手术,同时考虑到她献身舞蹈事业的神圣决心,就自作主张地顺带着为她做了子宫摘除术,就这样,她永远失去了生育机会。最令人惊讶的是,许多年以后,每当人们问她是否恨这位外科医生时,满头银发的她总是淡淡地一笑说,‘不,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那位外科医生是我的终生舞迷。’”
“看来舞蹈已经成了你这位老师生命中的主要部分。”“每一个在事业上取得辉煌成就的人都会将事业融为生命的一部分。”
此时在我心目中,姚淼内心世界的魅力早以超出她容貌的美丽,我知道这不是一位普通的女孩,这是一位至情至性的舞者,是绽放在舞台上的牡丹,是一位充满思想灵性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