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手骨断裂的清脆声令钱启文不由自主地发出凄厉的惨叫,他声嘶力竭地哀嚎地摔倒在地上,就见始作俑者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的身边,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深得像是一团浓墨,空洞洞得没有一丝高光,又似酝酿着凌厉的杀意。
“注意你的身份,陆师姐是你能随意议论的吗?那么喜欢逼逼个不停,我看你这张嘴是不想要了。”
将长剑握在手里,贺牧昱的目光落在了钱启文的嘴上,正痛苦嚎叫的钱启文只觉得瞬间血液冻结。
“贺师弟,贺师弟,对、对不起,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们别伤了和气……今日一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被别人知道我们在宗外私斗对我们都不利……”
钱启文虽是这样趴伏着求饶,没有受伤的左手却趁机握住了自己的剑,但下一瞬,手背就被长剑毫不迟疑地刺穿,并毫不留情地当即拔出。
血淋淋的窟窿让钱启文再度惨叫了起来。他没想到一向软弱可欺的半妖竟突然间变得那么恐怖……
他、他不是才刚刚炼气三层吗……为何已经炼气三层巅峰的他竟在他手里过不了半招……
“为何会对我不利?你死了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冰冷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地在他的脸颊上肆意地划动,沉浸在疼痛中的钱启文心中一紧,头皮发麻,就怕贺牧昱的手一抖,真的刺下来,当即吓得浑身不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我从你下山起就开始跟踪了,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编排陆师姐的坏话,我真的每时每刻都想把你杀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吗?”
有一瞬间,钱启文觉得他眼中染上了猩红,带着几分可怖的癫狂,但说话时却这么平平静静地看着他,就像看一具即将死亡的尸体。
“你也知道的,这里无人经过。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这附近都是田地,随意找个地方把你埋了,也可能永远都不被人发现。你久而久之未归宗,大家只会当你出任务遇难了,谁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呢……也没有人会相信以我的修为能杀了你吧……”
钱启文:“!”
强烈的恐怖感令他眼含泪花,从咽喉里断断续续地挤出声音来:“抱、抱歉……贺师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敢了……我回宗就去执法堂……贺师弟只是去书坊买了书,和陆师姐无关……”
贺牧昱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就好像只要他说错一句话,就真的会把他杀掉一样。
钱启文吓得眼泪狂流。他一向在外门作威作福,拉帮结派,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此刻却像那些被他欺辱的弟子一般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甚至颤抖地对着贺牧昱砰砰磕头。
“不不不……贺师弟根本没有去过书坊……一切都是我胡编乱造……啊——”
水蓝色的如意结剧烈地在剑柄上摇晃着,伴随着钱启文惊恐的尖叫声,寒光荡漾的剑锋深深地插进了钱启文面前的泥土里。
贺牧昱的确起了杀心。从小历经各种非人的欺负、□□和惩罚的他无时无刻都能忍耐下来,但唯独这一次,那些嬉笑的言论比起曾经任何时候都要刺耳,就如同一把把无形又尖锐的剑,直接插进心脏。
甚至一想到陆妤回来后会听到这些言谈,会被大家用奇怪的目光嬉笑围观,他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怒意,脑海里也只剩下了要在陆妤回来前将这个谣言彻底消失的想法。
而刚才,在掰断钱启文的手腕时,他的心是畅快的。在刺中钱启文的手背,望着他满手是血痛哭流涕地求饶时,第一次伤人的他不是感觉到害怕和惶恐,而是涌上了一种莫名的兴奋,甚至下意识地考虑起了从未考虑过的一个问题——在这个荒郊野外,或许真的把钱启文杀了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直到水蓝色的如意结唤回了他的理智,他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杀人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更何况,钱启文虽应该千刀万剐,但杀了他并不能解决这件事,尤其是用陆妤送的剑杀人,简直是脏了她的心意。
所以贺牧昱强忍着怒意吓唬了他一顿后将剑插进了泥土里,让他老实招供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并用影像石完整地录了下来。
在确保录到口供后,贺牧昱不由纠结起了该怎么处理这三人。宗规是不允许私斗的……
见贺牧昱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眼里有不明的情绪,原以为结束的钱启文立刻打了一个冷颤,瑟瑟发抖道:“贺师弟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贺师弟的……贺师弟已经拿到了我的口供,不用怕我不招认,我绝对绝对自己去执法堂请罪……”
就在这时,贺牧昱腰间的身份玉牌嘀嘀嘀地响了起来,他不再理会钱启文的叽叽呱呱,迅速取下玉牌点开一看,是宋念辞传来的讯息。
见不是陆妤发来的讯息,贺牧昱兴致缺缺,然而看清具体内容后,他当即心神一凛,整个人瞪大双眼,一扫刚才让人胆战心惊的恐怖寒意,速度变得慌乱和无措。
宋念辞:贺师弟,你在哪里!大师兄已经在你房间里久等了!大师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请做好心理准备,速速归来!!!
少女带着捕快急急赶到时,就见一股恶臭的味道迎面扑来,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知何时离去,而钱启文满手是血、身下满是污秽地瘫软在田地里,另外两人和他一同被粗绳互相捆绑在了一起。
收到讯息慌张地赶回屋时,就见正在和宋念辞谈论自己的虞师兄淡淡一笑,风轻云淡道:“哦?所以妤儿的饭量越来越大,是因为把我做的膳食给了贺师弟吃?”
赶到门口的贺牧昱,恰好听见这句话,就见虞师兄的目光霎时冷飕飕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贺牧昱偶然见过虞师兄几面,无论是自己对虞师兄的印象,还是师门里有关虞师兄的传闻,从来都是眉眼温润和的翩翩公子。
身为如今年轻弟子中唯一的金丹期,他温文儒雅、亲切温柔,从不摆亲传弟子的架子。陆妤好几次夸赞自家大师兄,都是大师兄的厨艺绝对是天下第一,大师兄超级无敌的好……
贺牧昱很难想象一个金丹期的大师兄竟主动地给峰门里师弟师妹们下厨,而不是逼迫他们尽快辟谷。
但此刻眼前的虞师兄薄唇浅扬,虽然是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他道:“贺师弟,你回来啦。”
想到对方是陆妤心中分量非常重的大师兄,一万个自己可能都比不上虞师兄在陆妤面前说的一句话,贺牧昱顿时心头一紧,有些无措地在原地恭敬行礼:“外门弟子贺牧昱,见过虞师兄。”
“抱歉,回来过迟让虞师兄久等了,不知虞师兄因何时寻我……”
一想到自己做的饭都被这个臭小子吃了,虞秋羽的火气蹭蹭蹭地冒了上来。
他身上来自金丹期的威压,令整个屋内气氛低迷肃穆,别说一旁的宋念辞都有些不敢喘气,整个威压毫无保留地落在身上,几乎要将贺牧昱整个压垮。
知道大师兄笑得越温柔时越恐怖的宋念辞在旁安静如鸡。在大师兄挥挥手后,立刻丢了一个“自求多福、爱莫能助”的眼神给贺牧昱,如释重负地逃离了出去。
见贺牧昱并没有被自己的下马威吓得扑通跪地,只是额头露出了汗水,可见他的心态比想象中的要坚毅,实力已经不止宋念辞口中的刚晋升为炼气三层。
在灵气稀薄的现在,五灵根的修士需要同时修炼五种,每根灵根都修炼到极点才能晋升一层,就算花费比他人更多的努力甚至更多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够达到同样的境界。
贺牧昱能在短时间内晋升确实让人不敢小视,或许的确如宋念辞口中所言有一定的修炼天赋。若是他是个孬种废物或者是想攀上妤儿意图不轨的话,吓唬一顿赶赶走也就罢了,但若是真的是个奇才……
虞秋羽压下心口的怒火,略微眯起双眼道:“你和妤儿如何相识的事情,我已经从念辞口中得知。妤儿愿意与谁交朋友,愿意帮助谁,我无从干涉,只是今日听到了一些损害妤儿的传闻,所以前来询问。”
那股施加在身上的威压陡然一松,贺牧昱微喘了一口气,急急道:“回禀虞师兄,今日的传闻皆是一个名为钱启文的外门弟子造谣后传出。在我晋升为外门弟子后,他就经常欺辱我,是陆师姐和宋师兄出面后令他遭受到了执法堂的惩罚。因这件事,他不敢再欺辱我,也对陆师姐帮助我一事怀恨在心。”
贺牧昱一五一十地交代着,不敢有丝毫谎言。
“陆师姐为了防止我再被其他弟子欺辱,曾在丹堂鼓励我,让我放下自己对身份的自卑感。这件事也被一名叫程昱的弟子拿来做文章,说陆师姐帮助我,是因为我半妖的身份适合做炉鼎,说陆师姐是作弊成为了内门弟子……因此事我与程昱起了争执,差一点就在擂台切磋。陆师姐怕我在切磋中受重伤,故传授了我一些剑法……”
听到“程昱”二字,虞秋羽回想起当日陆妤突然询问自己的问题,原来这家伙不只是说妤儿作弊,竟还造了妤儿的黄谣!
虞秋羽握紧拳头问道:“所以妤儿帮助你是要与你双修的谣言在半年前就开始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