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钊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其艰难,显然他不想将那两个人的生死看作命运的安排。
听着李钊口中的话,李峻的双眉紧锁,他没有想到李钊会求这样的事。
在这洛阳城中,各种的能人比比皆是,能救人命的达官显贵更是数不胜数,他只是一个刚到洛阳城的小民,如何能让李钊来此喊救命呢?
然而,转念之下,李峻有些明白了,想要人命的应该是长沙王府,能让人活命的也是长沙王府。
因为只有如此,李钊才会来求他,李钊知道他与长沙王府的关系。
“你要救的是齐王府的人?”李峻的脸上没有了表情,问出的话也淡漠如水。
不管李钊是不是为了自己,还是说真的为了他口中的挚友,李峻都不想与齐王府的事情扯上关系。
他刚到洛阳,也刚刚得到长沙王府的信任,没必要此时去犯了大忌。
“啊...”李峻的问话让李钊一噎,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钊看不懂李峻的态度,如果说出来,他不清楚李峻会不会同别人一样向官府举报,又或是亲自命人即刻抓捕。
他更不清楚李峻是否会不顾及与妹妹的情分,将他也抓起来交与长沙王府。
如此的猜忌下,李钊没有继续回答,只是愣愣地望着李峻,神情上有了恐慌,也有了几分哀伤之意。
“唉...”
李峻看出了李钊的心思,叹了一口气,原本的冷淡脸色也转好了一些。
“世康兄,李秀与我,与李家庄都有大恩情。按理说,你是李秀的兄长,你有事求我,我李峻是该帮忙的。但我想问问世康兄,你为什么要趟这浑水?值得吗?”
李峻是第一次与李钊打交道,他不清楚李钊的为人,但这人初次见面就求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属实是有些莽撞了。
但这份莽撞,若不是真的为了情义而奋不顾身,那这李钊就应该是个腐朽的书呆子。
李峻不愿意同书呆子交往,却是极为欣赏重情重义的人。因此,他想听听李钊的说辞。
李钊不清楚李峻是什么样的人,但妹妹在信中说只要有麻烦就可以找李峻帮忙,也说李峻一定会帮忙。
李钊信服妹妹的眼光,也相信妹妹不会哄骗他这个兄长。
因此,短暂的犹豫后,李钊还是将事情的原委说给了李峻。
原来,李钊想要救的是中领军何勛的侄子何裕。
李钊与何裕真可算为至交,在他刚到洛阳之时便与何裕相识,两人都属儒雅好学之人,相同的习性又让二人的交往甚佳,逐渐地也就成为了挚友。
何裕在年岁上要小于李钊,却是个好古博学之人,在其叔叔何勖的庇佑下谋了个史令的差事。
这个差事谈不上有多少权势,也就是个做做学问,辩古论今的官职。
倒不是何勖不爱护这个侄子,实在是何裕就喜欢做这些事情,再加上何家子弟众多,何家也就不勉强何裕了。
虽说何裕没有什么权利,但其身后的家族却有背景。
故此,每每李钊有难,何裕都能及时地帮李钊化解,这让李钊很是感激,也将这份情义常记于心。
齐王府势败,身为齐王司马冏心腹爱将的何勖虽已身死,但其家族依旧没有逃过诛灭三族的命运,何裕是何勖的亲侄子,理所当然也在诛杀之列。
至于为何能会活到现在?是李钊将何裕夫妇藏了起来。
李钊从不敢想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风险,因为李家必定会因此而被灭门。
李钊更不能想自己到底该不该如此做,因为他真的怕自己挺不过心中的恐慌,会出卖挚友。
直到收到了妹妹李秀的书信,李钊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世回,事情便是如此。若说权利纷争,何家是有人参与了,但何裕没有。他就是个文人,就是个读书人,他从没有参与过齐王府的事情。”
李钊在为何裕争辩,他也不是真的要向李峻争辩什么,只是想要说出事实。
“嗯...”
李峻应了一声,随即问道:“你既然已经藏了,那就继续藏下去,为何还要求我?”
李钊虽然说出了缘由,但这个缘由与李峻没有关系,也没有让李峻想要出手相助的必要。
见李峻如此说,李钊的心凉了半截,但他依旧想争取一下。
“藏不下去了,今日城中不知为何又开始了大肆追捕。我原本将他们夫妇藏在城东的荜门巷,那里都是穷苦之人的寄居所,少有人去盘查,现在也开始挨户搜寻了。”
李钊说完,将乞求的目光再次望向了李峻。
“哈哈...”
李峻笑了一声,这让李钊深感疑虑。
并非是李钊说了什么好笑之事,而是李峻觉得李钊真是心急了。
还什么都没有答应,李钊就把何裕的藏身地说了出来,也不知是真的不见外,还是迂腐。
笑罢,李峻正色道:“世康兄,你说了这么多,你觉得我会因此就去求长沙王吗?或者说,你觉得我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去违背长沙王的意愿吗?”
听着李峻的话,李钊的心彻底凉了下来,也为挚友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深感悲痛。
红了眼眶的李钊紧咬牙关,向李峻再次长揖至地,起身便欲离开,此刻的他竟有种不惧一同赴死的凛然。